苟在戰錘當暗精

第934章 785祝你一路順風

看著卡拉多里亞用一種無法描述、甚至讓人覺得複雜到令人坐立不安的眼神看著他,達克烏斯微微聳了聳肩,隨後露出一個帶著一絲調侃意味的笑容。他笑得自然、隨意,彷彿一切盡在掌握,彷彿她的注視不過是風掠過肩。

他從懷中掏出煙盒,熟練地開啟,抽出兩根捲菸,不緊不慢地將其中一根遞向卡拉多里亞。

阿蘇爾海軍上將沉默片刻,最終沒有拒絕。她接過那根菸,動作沉穩幹練,像是在執行某種戰前準備,而非接受一根杜魯奇遞來的煙。隨後,兩人肩並肩靠在突襲艦一側的舷緣,迎著海風開始吞雲吐霧。

飯已經吃完了,至於過程嘛……也就是那回事,不深不淺、不鹹不淡。

“一個縮影……”卡拉多里亞吐出一口煙霧,眼神望向遠處海面,在那蒼茫的海天交界處,天光泛白,風捲過水麵,彷彿命運正隱隱逼近。

“是的,縮影。”達克烏斯輕輕點頭,吐出一道細長的菸圈,“這就是我找他聊天的原因。”

“你居然沒有生氣。”卡拉多里亞感嘆著,語氣中沒有責備,也沒有諷刺,反而帶著幾分近似驚訝的釋然。

“我為什麼要生氣?”達克烏斯偏過頭看向卡拉多里亞,眉頭輕揚,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你這麼說,說明你其實不瞭解我。”

他說得坦然,帶著從容與沉穩,不是辯解,也不是謙遜,而是一種事實。

找哈德瑞斯聊天有意義嗎?當然沒有。

哈德瑞斯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平民,一個生活在薩芙睿王國、經營一家旅店的普通阿蘇爾。他沒有能力左右戰爭,沒有話語權決定局勢的走向。

找哈德瑞斯聊天有意義嗎?當然有。

無數的個體,最終匯聚成一個群體;無數像哈德瑞斯一樣的人,決定了整個阿蘇爾社會的風向。他們的思考,他們的恐懼,他們的接受與牴觸,決定了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這個種族,能不能走下去,以什麼樣的方式走下去。

這也是為什麼,在通往內海的大門被開啟之後,他和馬雷基斯選擇去往阿蘇焉聖殿,而不是立刻讓杜魯奇大軍直接長驅直入的原因。

在馬雷基斯尚未被加冕為鳳凰王之前,很多表面上看似站在杜魯奇一方的阿蘇爾,其實都是被裹挾著推著走的。他們沒得選,因為很多事情從來不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哪怕他們是貴族,哪怕他們是軍官。

“是的,我不瞭解你。”卡拉多里亞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某種不甘與釋然,“或許這也是你能站在這裡的原因……杜魯奇出了你這號人。我知道,你不是靠溫柔、憐憫,才坐上現在的位置的,獲得今天的成就。”

達克烏斯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得暢快,毫不掩飾。

他當然知道卡拉多里亞在表達什麼。

不是在威脅,也不是在奉承,而是在感嘆——一種沉甸甸的、無法否認的事實。

你能站在這裡的原因,指的不是卡拉多里亞沒有動手,而是他代表的整個趨勢——是杜魯奇出現在了奧蘇安,是馬雷基斯成為了鳳凰王,是歷史的長風最終將他吹到了這裡。

他,是杜魯奇的核心,是大核,是引領風暴來臨的星辰。

他靠的,是抉擇,是步步為營,是敢於撕開遮羞布的冷酷,是敢於走別人不敢走的路。

卡拉多里亞其實和他,本質上是同一類人。

只是,一個來自深淵,一個自光明誕生。

“你是怎麼想的?”笑聲漸止後,他望著卡拉多里亞,語氣平靜地問道。

“是問我,還是那些戰士?”卡拉多里亞沒有立刻答,而是反問。

達克烏斯聳了聳肩,表示隨你怎麼答。

“說實話,原本我是反對的,你應該知道。”卡拉多里亞看向遠方,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卻依舊堅定。

“知道。”達克烏斯點頭,語氣沒有波瀾,他從未指望卡拉多里亞一開始就站在自己這邊。

他一直都知道,但現在,她站在了這裡,手中拿著他的煙,一同吞雲吐霧。

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據他所知,卡拉多里亞的資歷很老,且非常恐怖。她出生於第八任鳳凰王『歌唱人』艾迪斯的治世,她年輕時見證過第九任鳳凰王『魯莽者』莫維爾的加冕儀式。

緊接著,她參加了那場讓所有阿蘇爾都難以忘懷的遠征,親歷了赫赫有名的『鮮血之日』。

她僥倖活了下來,從那片煉獄中逃回了奧蘇安。歸來之後,她沒有選擇退役、隱居,也沒有轉向更安穩的貴族統治,而是選擇繼續留在海軍服役,繼續披甲,繼續站在海風與利劍之間,成為一道不能被擊垮的屏障。

隨著當年那批比她更年長的老資歷在鮮血之日中大量殞落,她的上升通道迅速被開啟。

達克烏斯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之時,在克拉卡隆德與那幫熱衷權謀與鬥爭的權貴們短兵相接,鬥智鬥勇。儘管他與他堂哥聯手的動作極為激進,甚至可以說相當過分,但那時候,雙方還沒有徹底撕破臉,彼此之間還留有一點點底線。

但後來嘛……

局勢變化得飛快,雙方終於徹底撕破了臉皮,再無迴旋餘地。而在這場由暗流匯聚成的風暴中,那個意想不到的連線點,就在卡拉多里亞身上。

杜魯奇內鬥與阿蘇爾有毛關係?那可太有了。

噬心者家族的黑色方舟『怨恨之壘號』在完成一次遠征並準備返回納迦羅斯的航程中,遭到了阿蘇爾海軍的猛烈襲擊。

其麾下的掠奪艦在戰鬥中幾乎被全部摧毀,隨船護航的黑龍也在激烈交鋒中被斬首,怨恨之壘號本體則在重創中勉力掙扎,最終藉著夜色的掩護與剩餘戰艦的拼死牽制才勉強逃脫。

這一切傳回克拉卡隆德後,噬心者家族幾乎當場炸鍋。原本勉強維繫的平衡被瞬間打破,原本的試探性摩擦、小打小鬧,在那一刻變成了一場席捲整個城市與家族聯盟的亂戰。

於是,原本是噬心者家族的『怨恨之壘號』,成了達斯坦·冷眼的座艦——黑色方舟『絕望先驅號』。

當時,據說怨恨之壘號遭遇了艾斯林的座艦——龍船『卡蘭迪瑞安號』,但後來,一對賬,發現並不是。真相浮出水面,出手的,其實是卡拉多里亞的座艦——那艘號稱奧蘇安鋒矛的『日矛號』。

這位活了快一千年的老姐,自從晉升為阿蘇爾海軍上將之後,便常年鎮守於枯萎群島與漂移群島之間的海域,抵擋杜魯奇和諾斯卡的騷擾。她就像一根深埋在那片海域的鋼針,每一次穿刺,都會帶走敵人的血與命。

而當達克烏斯的哈克西耶試煉之航在納迦羅斯引起巨大回響後,許多杜魯奇權貴們看到了新機遇,也不免產生了『我上我也行』的膨脹念頭,於是將目的地從埃爾辛·阿爾文改到了奧蘇安,試圖在他成功的餘波中攫取自己的輝煌。

結果嘛……

卡拉多里亞:嗨嗨嗨。

她像是一個boss,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個守門人,冷漠、精準、強大,永遠站在那裡,等待自認為能越過門檻的挑戰者自投羅網。

杜魯奇死在她手上的不計其數。

阿蘇爾總會批判納迦瑞斯王國的阿蘇爾怎麼怎麼樣,實際上……

柯思奎王國水手們,在離開親人和生養他們的土地後,變得殘酷而狂野。在與杜魯奇交戰時,他們與海盜無異,甚至可以說更加瘋狂。海盜或許還會為了贖金暫留人命,但他們不會。他們的武器是沉默的,是對舊日同胞的審判。

而那些落入他們手中的杜魯奇……

能餵魚,那算是被瑪瑟蘭祝福了。

他們會用杜魯奇最擅長的折磨手段去折磨杜魯奇,甚至加碼,變本加厲,摻雜著他們記憶深處的怒火與悲傷,摻雜了他們對杜魯奇的刻骨仇恨與對『背叛』的本能厭惡。

畢竟,在他們眼中,杜魯奇不只是敵人,更是曾經的同胞,是『墮落的映象』,是那個曾經站在身邊、如今卻用刀劍指向自己的影子。

對待影子的懲罰,往往比對陌生敵人更加殘忍。

卡拉多里亞就是他們的領頭人,是『我們不會忘記』的代表。她能活到今天,不是因為她謹慎,而是因為她狠、準、穩。她是一把刀,是柯思奎王國用來對抗杜魯奇、諾斯卡和其他外敵的刀。

達斯坦在還未發跡之前,其實也曾與卡拉多里亞照過面。那時候他還只是個想要出人頭地的家族領頭人,在枯萎群島海域附近尋找進入奧蘇安的通道。

如果不是那次跑得夠快,加上海霧奇蹟般地降臨,遮擋了視線,再加上臨機決斷地將船駛入枯萎群島的迷霧水道中,他也得扔在那。

就沒後來那麼多的事了。

現在,這把刀就站在達克烏斯旁邊,抽著他的煙,聊著戰爭,聊著未來,聊著他們各自所代表的命運交匯點。

過了很久,長到甚至讓人覺得這段沉默就是終點,卡拉多里亞始終沒有再說一個詞。直到煙抽盡,她才緩緩吐出最後一口白霧,接著重重地嘆了口氣,彷彿一口氣壓在胸口許久,終於得以釋放。

“最終……是芬努巴爾說服了我。”她說道,語氣中沒有光輝與高調,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沉穩與疲倦,“然後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達克烏斯沒有出聲,只是點頭附和。他明白,現在是卡拉多里亞的時間,她要說,他就聽。

不過,他的內心其實是挺佩服芬努巴爾的,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說動這群性格剛烈、頭腦清醒的海軍將領,向阿納海姆進發,整波大的。

那可不是靠幾句口號、幾個願景就能做到的。

但這件事的功勞不能全部算在芬努巴爾身上,真正起作用的是多年的鋪墊,是貝洛達這把關鍵鑰匙,是他對杜魯奇海軍的深度改革,是五十年來彼此在海上頻撞後留下的傷痕、回憶與敬畏。

沒有這些背景,沒有他和賽芮妮的神聖身份為整個轉變披上一層『命定』光環,哪怕芬努巴爾說破天,哪怕他把嗓子喊破也沒用,這群海將們不會點頭。

他們憑什麼要做?沒有理由,沒有動因。

“說實話,我個人是不想捲入的。這種感覺……很奇怪。我被杜魯奇傷害過,柯思奎王國也被杜魯奇毀過。我親手殺過很多杜魯奇,真的,很多,我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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