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莊的夜露還沾在鞋尖,宋明允踹開縣衙後堂的門時,腰間玉佩撞得大腿生疼。
阿秀髮辮上的銀鈴早被夜風吹散了節奏,此刻正扶著門框直喘氣,髮梢還粘著半片蘆葦葉;陸沉的玄鐵匕首上凝著血珠,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卻半句抱怨也無,只垂眼擦拭刀刃;張老三更絕,跑丟了一隻皂靴,光腳踩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響,懷裡還緊抱著從寒潭莊順來的半塊斷磚——說是要留著當“夜襲物證”。
“都坐。”宋明允扯了扯皺成鹹菜的官服,摸出火摺子“刺啦”一聲點亮燭臺。
燭光騰地竄起,映得阿秀臉上的泥印子更明顯了。
他盯著她髮間那片蘆葦葉,突然笑出聲:“阿秀,你這造型比城隍廟前耍猴的老周還花哨。”
“大人還有心思說笑!”阿秀瞪他一眼,手忙腳亂去揪蘆葦葉,髮辮上的銀鈴又叮鈴噹啷響成一片,“方才那三個夜行人腰牌上的玄鳥紋,和密信火漆印子一模一樣——他們是衝靖安王的東西來的!”
“知道。”宋明允把懷裡的玉佩往桌上一擱,玉質相撞的清響讓眾人噤了聲。
他屈指彈了彈玉佩,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在玉面投下一片幽藍:“所以咱們得趕在他們前頭,把這玩意兒的底兒扒乾淨。”
阿秀立刻摸出懷裡的“放大符紙”——這是她跟縣學老秀才軟磨硬泡學來的小把戲,說是用硃砂混著槐樹皮汁畫的“視物訣”,能把米粒大的字放大成巴掌寬。
她蘸了點茶水抹在符紙上,輕輕覆在玉佩背面,壓低聲音道:“大人你看——”
燭火搖晃間,原本光溜溜的玉背浮現出一行細如蚊足的刻痕。
宋明允湊過去,瞳孔猛地一縮:“靖安·李仲康·赦命之印……李仲康?”他指尖發顫,“當年聖上口諭裡寫的是‘靖安王李崇安’,合著這才是真名?”
“系統工作列燙得慌。”他低頭瞥了眼腰間——那是隻有他能看見的半透明光屏,【靖安王血書之謎】的進度條正從10%跳到20%,“看來這玉佩不是普通的御賜之物,是赦命印……免三死的御龍佩,原來藏著真名當密碼。”
“大人!”張老三突然踹開堂門,光腳的腳板拍得門板咚咚響,“剛收到線報,兵部尚書調了支‘巡邊營’,正往寒潭莊方向趕!帶隊的是他親侄子,外號‘活閻羅’的周屠戶!”
“周屠戶?”宋明允挑眉,“上個月他老子過壽,收了鹽商十車私鹽當賀禮的那位?”他抓起玉佩在掌心轉了兩圈,突然冷笑,“兵部怕的不是北狄犯邊,是靖安王根本沒死的訊息漏出去。要是讓他們搶先一步燒了寒潭莊……”
“小的這就帶人封城門!”張老三擼起袖子就要往外衝,被宋明允一把拽住。
“別急。”宋明允從袖中摸出包花椒粉——這是他專門給衙役們制的“防偷藥”,撒在城門縫隙裡,誰要是半夜翻城準得打噴嚏暴露行蹤,“把東西撒在城門轉軸、牆根草窠,再派兩個嘴嚴的守著。周屠戶要真來了,讓他吃個閉門羹。”
“得嘞!”張老三把花椒粉往懷裡一揣,光腳踩得青石板“噔噔”響,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喊,“大人,要是那周屠戶敢硬闖,小的拿糞叉叉他腚!”
“沒出息。”宋明允笑著搖頭,轉頭時正撞見阿秀舉著半片帛書發愣。
那帛書邊緣焦黑,顯然是從火裡搶出來的,她指尖蘸了水抹開黴斑,突然倒抽一口冷氣:“大人!您看這個——”
帛書上歪歪扭扭畫著幅地圖,最顯眼的是條彎彎曲曲的線,末端標著“寒潭莊地窖→皇宮西側偏殿”。
旁邊還用硃砂點了七個紅點,每個點旁都寫著“更漏”“月至中天”之類的字樣。
“這是密道。”宋明允湊過去,突然想起什麼,“上個月寧陽長公主來安平進香,她的馬車經過城門時,車簾掀起一角……”他敲了敲帛書上的紅點,“她腰間玉佩的紋路,和地窖石壁上的圖騰一模一樣。長公主是靖安王的妹妹,對吧?”
阿秀倒吸一口冷氣:“所以她能自由出入宮禁,是因為這條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