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快馬進京的第七日,安平縣衙後堂的銅鶴香爐正飄著焦糊味。
宋明允捏著份染了茶漬的邸報,指節把紙邊攥出褶皺——皇帝下旨徹查靖安王舊部餘黨,禮部尚書被摘了烏紗,可那在背後翻雲覆雨的司空府,竟連片瓦都沒動。
\"大人,這茶...\"阿秀端著茶盞的手懸在半空,看他盯著邸報上\"司空府謹守臣道\"六個字,喉結動了動,突然笑出聲。
\"好個以退為進。\"宋明允把邸報拍在案上,狗尾巴草從嘴角滾到下巴,\"禮部尚書替司空府擋了刀,皇帝的火發完了,他們倒成了忠良。\"他屈指敲了敲案上的玉璽碎片,碎片在晨光裡泛著冷光,\"陸沉送去的信札,怕早被人截了半截。\"
話音未落,衙役小福子撞開後堂門,懷裡抱著個明黃封套:\"大人!
六百里加急!\"
封套上的蟠龍印還帶著墨香。
宋明允撕開封口,掃了眼內容,抬頭時眼裡閃過算計:\"調我回京述職?
表面嘉獎,實則要我離了北境這攤子。\"他把密令遞給阿秀,\"去把張老三喊來。\"
張老三踢著門檻進來時,褲腳還沾著青丘祠的泥。\"大人,您不是說要盯著那祠堂的動靜?\"
\"所以才要留你盯著。\"宋明允抄起案頭的銅尺敲他腦門,\"青丘祠的牆縫裡還塞著半塊磚,我走後你每天辰時去敲一遍——要是磚鬆了,立刻騎我的棗紅馬追上來。\"他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這是阿秀給你備的醬牛肉,省著吃。\"
張老三捏著油紙包,突然梗了脖子:\"大人要是在京裡遇著麻煩...\"
\"麻煩?\"宋明允歪頭笑,把官服下襬甩得嘩嘩響,\"我宋明允別的沒有,就是命硬。\"他轉身對阿秀頷首,\"收拾包袱,半個時辰後啟程。\"
出安平縣城時,晨霧還沒散透。
阿秀坐在馬車上掀著車簾,看張老三的影子越來越小,突然拽了拽宋明允的袖子:\"大人,您說他們這麼急著調您回京...\"
\"怕我在北境查出更多尾巴。\"宋明允摸出懷裡的玉璽碎片,在指尖轉著,\"可他們沒想到,我偏要帶著尾巴回京城。\"
三日後過了盧龍關,官道上的樹影突然稠了。
阿秀正給宋明允遞水,車外傳來碎草聲——不是尋常山雀,是刀刃擦過布帛的輕響。
\"抓穩!\"宋明允猛地拽她縮排車廂,馬蹄聲驟然亂作一團。
車簾被利刃挑開的剎那,他瞥見三道黑影從樹後竄出,腰間纏著粗麻,臉上蒙著破布,可握刀的手法——是軍中刺營的\"鎖喉式\"。
\"流寇?\"他嗤笑一聲,抄起車角的銅尺砸向最近的刺客。
銅尺擦著刺客耳尖釘進樹幹,震得那人手腕發顫。
阿秀趁機甩出腰間的銀針,精準扎中左側刺客的肩井穴。
\"留活口!\"宋明允踢開車門躍下地,腳尖勾住塊碎石砸向最後一人的膝彎。
那刺客吃痛踉蹌,被他扭住胳膊反剪到背後。
\"大人,這手勁兒——\"阿秀提著燈籠湊過來,借光看清刺客衣襟,\"夾層!\"
宋明允扯斷線,摸出枚細如牛毛的銀針。
針尖沾著暗褐色藥漬,湊到鼻端輕嗅,瞳孔驟然縮緊:\"青丘祠的沉水香。\"他鬆開手,刺客連滾帶爬往林子裡跑,他也不追,只對著背影喊,\"回去告訴主子,這針太細,扎不穿我的命。\"
阿秀攥著他的衣袖:\"您故意放他走?\"
\"不放他走,怎麼引蛇出洞?\"宋明允把銀針收進檀木盒,\"司空府要我死,總得先讓他們知道,我已經摸到了蛇七寸。\"
京城的城門樓子在暮色裡露了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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