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縣衙青瓦上,像撒了把碎銅錢。
宋明允正用解剖勺戳周福後心,就聽衙門口\"哐當\"一聲——周嬸踹開半扇門,雨水順著她髮梢成串往下淌,懷裡襁褓裹得嚴嚴實實,卻遮不住嬰兒撕心裂肺的哭嚎。
\"縣太爺!\"她踉蹌兩步,膝蓋磕在門檻上,\"李二去南山收山貨三天沒回,昨兒夜裡我聽見村口老槐樹下有動靜......\"話音哽在喉嚨裡,她突然扯開裹在手腕上的藍布,露出半截被雨水泡得發白的裹腳布,\"我今早翻他貨郎擔,在夾層裡翻出這東西!\"
宋明允叼著的狗尾巴草掉了半根。
他彎腰接住她凍得發紫的手,指腹在裹腳布上一蹭——布料底下硬邦邦的,分明藏著塊鐵片。\"周嬸,您這裹腳布裹的不是腳,是寶貝吧?\"他笑著掰開她手指,半塊刻著\"衛\"字的鐵牌\"噹啷\"落進掌心,鏽跡裡還沾著點暗紅色,像幹了的血。
周福突然抖得更厲害:\"縣、縣太爺,這和我沒關係啊......\"
\"閉嘴。\"宋明允頭也不回,目光卻黏在鐵牌上——那\"衛\"字的鉤筆收得極利,和系統殘頁上\"衛字營餘部\"的\"衛\"如出一轍。
他捏了捏鐵牌邊緣,轉頭對劉捕頭道:\"去義莊拿我的驗屍箱,再牽兩匹快馬。\"又瞥了眼縮成蝦米的周福,\"張王氏,麻煩您看著這位師爺,別讓他學耗子鑽洞。\"
張王氏掄起擀麵杖敲在轎杆上:\"縣太爺您放心,我家老張剛從義莊回來,說周師爺書房的炭盆底下還埋著半塊龍鱗紋——等您回來,我讓他拿火鉗給您夾出來當茶點!\"
雨幕裡,三騎馬往村外狂奔。
周嬸裹著劉捕頭的蓑衣,懷裡嬰兒哭累了,抽抽搭搭地打嗝。
宋明允摸出塊桂花糖塞給她:\"哭壞了嗓子,等會說漏了細節,李二的仇可就白捱了。\"
\"他臉......\"周嬸突然攥緊糖紙,指甲掐進掌心,\"我昨兒在後院晾尿布,看見老槐樹方向有綠光,像鬼火似的飄。
今早上山找,在亂葬崗泥地裡......\"她喉嚨發緊,\"他臉上的肉全燒沒了,就剩個焦黑的骷髏頭,可那骨頭縫裡......\"
\"骨頭縫裡怎麼了?\"宋明允猛地拽住韁繩。
周嬸打了個寒顫:\"像刻著字。\"
亂葬崗的泥地軟得能陷進半隻靴底。
李二的屍體被草蓆蓋著,草蓆邊緣沾著半片燒焦的槐樹葉。
宋明允蹲下來,用鍍銀鑷子挑起草蓆——焦黑的面部像塊烤糊的鍋巴,右耳後還粘著縷沒燒盡的頭髮。
\"張叔,聞聞這味。\"他夾起發茬湊到張老三鼻尖,\"桐油還是豬油?\"
張老三皺著眉頭湊過去,突然瞪圓眼睛:\"是桐油!
我給義莊棺材刷漆用的就是這味,比豬油衝!\"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碰了碰焦黑的麵皮,\"縣太爺您看,這灼傷是從下往上竄的——活人被燒會掙扎,灼傷面該是亂的,可這......\"他用指甲在焦皮上劃了道印子,\"像有人拿油壺從腳往上潑,點著了火,他連動都沒動過。\"
宋明允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摸出系統獎勵的竹製骨節尺,沿著灼傷邊緣比量:\"活人被燒會本能閉眼,可他的眼皮全燒沒了——說明火起時他已經沒知覺了。\"他突然用鑷子尖挑開焦皮,底下露出道白生生的骨茬,\"看!\"
張老三湊近一瞧,焦皮下隱約浮出半個\"衛\"字,刻痕深進骨裡:\"這是......\"
\"和鐵牌上的刻痕一樣。\"宋明允摸出懷裡的半塊鐵牌,在屍體旁一比對,\"鑿子的崩口都對上了。\"
\"官爺!\"
一聲喊驚得烏鴉撲稜稜飛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