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敏一過去,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蘇聯人正比劃劃地跟一個面紅耳赤的翻譯說著什麼,翻譯急得滿頭汗,顯然沒太聽懂。
安敏側耳一聽,立刻就明白了,那蘇聯人說的不是標準俄語,帶著很重的方言土調,還夾雜著一些專業術語。
她自然地走上前,用流利清晰的俄語接過了話頭:“安德烈同志,您是問這批裝置的潤滑機油規格書在哪裡,對嗎?請稍等,我幫您查詢一下。”
那名叫安德烈的蘇聯專家一聽,眼睛頓時亮了,驚喜地看著安敏:“對對對!哎呀,同志,太感謝你了!你可算聽明白了!”
他仔細一看,更驚訝了:“安敏!”
他竟然在這裡見到了安敏?
“你來翻譯站工作了?”
安德烈想上前給她來個擁抱,但一想到梁毅,他收回了手。
別看他人高馬大,他可打不過當兵上過戰場的梁毅。
天吶,他真的只是很欣賞安敏同志,沒有別的意思。
可是梁毅太小心眼了,愛吃醋。
這下安德烈可高興壞了,抓著安敏就跟自己的同伴誇:“就是她!俄語說得特別棒!比我遇到的大部分翻譯都強!”
主任臉上倍有光,得意地介紹:“安德烈同志,安敏同志現在就是我們翻譯站的新成員了!”
“太好了!”
安德烈大力稱讚。
一連串的俄語從他嘴裡崩出來,看得出來,他的確很開心。
然而,這番情景,卻讓旁邊剛才那個沒聽懂的翻譯,還有站裡另外幾個老資歷的翻譯臉色不太好看了。
尤其是那個叫劉豔的女翻譯,她是站裡的老人,平時仗著資歷深,有點小團體。
一看這新來的安敏不僅得了主任青眼,還一來就出了風頭,被蘇聯專家這麼誇,心裡酸得直冒泡。
等主任和蘇聯專家一走開,劉豔就陰陽怪氣地對旁邊人說:“嗬,真夠能耐的,才來第一天就攀上專家了?也不知道是俄語好,還是別的什麼本事好。”
“比你專業強一點。”
安敏扭頭,笑著看向劉豔說出這句。
真當她是什麼軟包子?
劉豔沒想到安敏敢當眾頂回來,臉色沉了下去,像被潑了盆冰水。
她身後那兩個常跟她湊堆的女同事也愣住了,大概沒見過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的新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
劉豔攥緊了手裡的資料夾,指節泛白。
“我在翻譯站幹了五年,經我手的檔案比你見過的都多,輪得到你說專業?”
安敏剛要開口,主任正好帶著安德烈回來,手裡還拿著裝置規格書。
他看這邊氣氛不對,笑著打圓場:“都圍在這兒幹嘛?安敏剛來,大家多帶帶她。劉豔,你把上週那批技術資料給安敏熟悉下,下午蘇聯同志要討論。”
劉豔悻悻地應了聲,轉身時故意撞了安敏胳膊一下。
安敏沒理,接過主任遞來的資料夾,指尖觸到牛皮封面時,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整個上午,安敏都埋在檔案堆裡。
俄語專業術語像老朋友般跳進眼裡,那些曾在大學圖書館裡啃過的機械圖紙,此刻竟也變得親切起來。
她邊看邊做筆記,鋼筆在稿紙上沙沙作響。
偶爾抬頭望向窗外,陽光穿過梧桐葉隙落在辦公桌上,暖得讓人想笑。
“安敏,去食堂吃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