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鳴笛的餘音彷彿還在耳邊,安敏此時的疲憊已經達到頂峰。
半個月的顛簸讓她形容憔悴,她只想儘快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只是卻沒想到會在這裡被衛紅和衛玲堵在門口不讓進
為首的女孩年紀稍長,約莫十八九歲,梳著兩條粗硬的麻花辮,顴骨略高。
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安敏身上那件雖然舊,但料子明顯很好的呢子大衣和她手裡的行李箱。
眼神轉了轉,聲音又尖又硬:“媽,你糊塗啦?還真把她領回來了?爸早上出門前怎麼說的?你想害死咱們全家嗎?”
這應該就是她的表妹衛紅,是個勢利眼。
旁邊年紀小些,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孩是二表妹衛玲。
她沒姐姐那麼衝,但眼神裡的排斥和警惕毫不掩飾,撇著嘴幫腔。
“就是啊媽,你看看她這身打扮,這箱子,哪一點跟咱們一樣?這要是被鄰居看見了,指不定怎麼嚼舌根。”
“到時候爸的工作怎麼辦?我和姐的前途還要不要了?”
秦書蘭的臉瞬間漲紅了,又氣又急:“紅紅!玲玲!胡說什麼,這是你們親表姐,她媽媽是我親妹妹。”
“現在她家裡……家裡出了事,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來投奔,咱們能不管嗎?”
她試圖把安敏拉進來,但兩個女兒像門神一樣紋絲不動。
“親表姐?”
衛紅嗤笑一聲,聲音拔得更高。
“她姓安,從海城來,人家和我們可不一樣,媽,你醒醒吧!現在是什麼時候?天天宣講的話你都聽哪兒去了?”
“我爸好不容易才在建設處站穩腳跟,是個要求進步的小幹部,你想連累我爸也沒了工作嗎?”
她指著安敏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安敏臉上:“西北農場、林場多的是,哪裡不能‘接受改造’?賴在我們家算怎麼回事?”
安敏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麼表情。
只有握著行李箱把手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長途跋涉的疲憊和此刻的羞辱像冰冷的潮水一樣包裹著她。
但她心底卻是一片奇異的冷靜。
果然,和她預想的一樣,甚至更糟。
她重生後選擇西北,是因為這是母親唯一可能存有親情的地方。
但在來的路上,安敏就想過,這份親情在時代的洪流和現實的利害面前,似乎脆弱得不堪一擊。
秦書蘭被大女兒的話噎得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看看一臉冷漠的女兒們。
轉頭又看看風塵僕僕、滿眼疲憊卻強撐著站直的侄女,為難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撕裂。
她張張嘴,想呵斥女兒,可衛紅的話像冰冷的針,紮在她最恐懼的地方。
丈夫衛耀宗的前途和這個家的安穩,是她如今唯一能夠安身立命的東西。
“紅紅,你……你少說兩句。”
秦書蘭的聲音帶著強忍的哽咽,更多的是無力:“敏敏,先進屋,歇歇腳……”
“不行!”
衛紅和衛玲異口同聲地堵著門,依舊不肯鬆口。
衛玲甚至伸手推了安敏一把:“要進,就把她從海城帶來的東西扔外面去!誰知道里面有沒有藏著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和男人低沉的咳嗽聲。
秦書蘭臉色一變,是丈夫衛耀宗回來了。
衛耀宗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身材不高但很敦實,面板黝黑粗糙,是常年跑工地的樣子。
他看到門口的僵局,眉頭立刻擰成一個疙瘩。隨後眼神銳利地掃過安敏,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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