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陰鬱和不耐。這女人,比他想象中更難接近。
他本以為憑藉自己的學識和“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身份,能很快拉近距離,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安敏的這種態度,落在東鄉村一些有心人眼裡,就變了味道。
招娣娘那天偷水被撞破後,心裡一直七上八下,既怕安敏記恨,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
憑什麼她能弄來效果那麼好的水?
她是不是藏了什麼寶貝?陳技術員一看就是有大學問的人,對她那麼客氣,她還愛答不理的,裝什麼清高?於是,在村口老槐樹下納鞋底、閒磕牙的時候,招娣娘就忍不住嘀咕開了。
“哎喲,你們是沒看見,那個新來的陳技術員,對安老師那個上心喲!天天往咱村跑,眼睛就跟長在安老師身上似的。”
“可安老師呢?嘖,那臉冷的,跟人家欠了她八百吊錢似的!話都不願多說一句!”
“真的假的?安老師看著挺和氣一人啊?”
旁邊一個嬸子不信,安敏見人就笑,有時候還會給他們吃的,完全不像是招娣娘口裡說的這樣。
“和氣?那是沒碰上事兒!”
招娣娘撇撇嘴,有些理直氣壯的道:“你是沒瞧見她對陳技術員那個樣兒。”
“人家說話斯斯文文的,還懂種地,主動來幫忙,她倒好,擺著個臉子!我看啊,她就是仗著自己嫁了個團長,看不起人!”
“不能吧?安老師幫咱們弄地挺盡心的啊。”
另一個大娘反駁,有些不願意聽招娣娘說這些詆譭安敏的話。
“哼,幫咱們?誰知道她圖啥呢?”
招娣娘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開口。
“你們沒發現她兌的那水特別靈?澆下去地就軟乎?陳技術員都說了,咱們這地方缺水,她那法子成本太高,難以為繼!”
“我看啊,她那水指不定有什麼名堂,怕被陳技術員看出來,才不敢跟人多說話呢!”
話趕話的說到這兒,就算安敏真的坦坦蕩蕩,招娣娘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啊?還有這事兒?”
“嘖嘖,難怪了……我就說嘛,城裡來的大小姐,哪能真吃得了這苦……”
風言風語就像西北荒原上的風,一旦起了頭,就吹得又快又遠,還裹挾著沙塵,變得面目全非。
沒過幾天,家屬院裡也開始有了閒話。
“哎,聽說了嗎?隔壁公社那個陳技術員,天天往東鄉村跑,就圍著梁團長家那位轉!”
“可不是嘛!殷勤得很!可惜啊,人家安老師眼皮子高,根本看不上!”
“看不看得上另說,這天天湊一塊兒,孤男寡女的……梁團長能放心?”
“梁團長多忙啊!哪顧得上這個?再說了,人家安老師是知識分子,講究個‘共同語言’,梁團長一個大老粗……”
“噓!小點聲!讓人聽見……”
這些閒言碎語,不可避免地,也刮進了梁毅的耳朵裡。
這天中午在食堂吃飯,梁毅剛坐下,旁邊兩個相熟的幹部互相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裝作不經意地開口。
“老梁,最近嫂子在東鄉村搞土地改良,挺辛苦的吧?聽說……隔壁農技站有個技術員挺幫忙的?”
另一個接話:“哦,你說那個陳默吧?小夥子看著挺精神,農學院畢業的,專業是挺強。”
梁毅夾菜的手頓了一下,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兩人看他反應平淡,又不好多說,訕訕地轉移了話題。
“不過老梁,你這還是得多注意點兒。”
“別到時候鬧出來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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