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過去，南北檢查站依舊沒有分流源源不斷湧入的遷徙者。
此時此刻，堵在中央檢查站前的流民數量，已經飆升到了恐怖的二十九萬。
按照這個增長勢頭，今晚勢必突破三十萬，直奔三十五萬而去！
這什麼概念？
經歷過替身海星感染潮後，緩衝區的總人口已跌至二十五萬以下。
如今堵在幸福防線外的人口，竟然比緩衝區的居民還要多。
而中央檢查站縱然全力運轉，一天也只能放進來區區五千人而已。
早上上班前。
程野站在中央瞭望塔上望著前方，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眼前的景象。
似乎和他幾天前在這裡看到的景象沒有本質區別，依舊是望不到邊際的人頭攢動，花花綠綠的帳篷連綿成片，像被狂風揉皺的破布，死死貼在灰褐色的荒野上。
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片看似平靜的人潮，早已成了個一觸即發的火藥桶。
只需要一點火星，就能炸得無數人粉身碎骨。
而點燃這桶火藥的火星，此刻正被他握在手裡，清晰地顯示在防務通的螢幕上。
“終於要開始了”
程野低聲呢喃，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
安置流民的工作，終究沒能從花團錦簇中啟程，而是要從哀鴻遍野裡踏出艱難的第一步。
幸福城的高層，遠比他想的要更加果決，更加殘忍！
或者說，眼下即將發生的一切，才是這片廢土大地真正的主旋律。
如此龐大的流民群體，內部必然潛伏著數量極其恐怖的感染源。
或是已知，或是未知，甚至有可能連母源也潛伏其中。
若是心大到全盤接收，再靠著檢查官和基層力量一點點篩選，先不談效率有多低下，最終的傷亡恐怕要比眼下一次性激發衝突多上數倍。
所以高層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採用了最為簡單、也最為粗暴的方式：
直篩。
一次性將所有感染源全部激發出來，集中鎮壓，以此完成“浴火重生”的質變。
活下來的人，將成為幸福城的新居民。
死去的人，則會化作這座超級庇護城新一輪發展的養料。
殘忍嗎，確實殘忍。
但似乎，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
當然，或許情況還沒有他想的那麼糟糕，最終走向如何，全看幸福城有沒有做好萬全準備。
玩火玩到這一步，程野已經能斷定，就算最終的結果是失敗，幸福城也必然有十足的把握將所有混亂徹底壓制下去。
否則，絕不會在三十萬流民積壓的情況下，依舊執行如此激進的指令。
若能在爆發的一瞬間介入，用最小的傷亡完成初步肅清，這場風暴或許立刻就能成為崛起的契機，而非毀滅的開端。
當然，這些都和他一個見習檢查官無關。
程野只能勉強看清幸福城一項項選擇背後的深意，以此保全自身。
想要干涉這樣的龐然大物推進計劃，恐怕就連丁以山，也有些無能為力。
夜八點。
經過三天通宵開放，候鳥歸巢的拾荒者已進入八成以上。
到了這個時間，檢查站前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清，再無人排隊。
果然不出所料，檢查站的公告準時發來：
自今晚起，完全恢復日常運營狀態，且時間有所調整。
早上執勤時間延後至九點，關閉時間則提前到六點。
與此同時，每天不再安排兩名檢查官輪換，改為一人全權負責，中午一點到兩點還設立了午休時間，期間檢查站將完全關閉進行消殺。
如此一來，即便單人執勤，檢查官的工作時長也依舊是八小時。
“程哥，這麼一改動，不是有很多檢查官能休息了？”
王康看著公告，一時間有些唏噓。
似隔壁的a區和c區，兩個檢查官都是一起執勤，互相分擔壓力。
而程野卻一人擔下所有壓力，讓他每天都能有足夠的睡眠恢復時間。
他好不容易才堅持到了第一個執勤週期結束，尤其是最近這三天，每天累得和死狗一樣，回去躺下就能立刻睡著。
沒想到剛堅持完，上面的制度就改了。
“是啊，是可以休息了。”
程野笑了笑，抬眼望了望天空，密佈的陰雲已沉沉壓在兩人頭頂。
空氣裡瀰漫著潮溼的黏膩感，像塊打溼的抹布捂在口鼻，水汽幾乎要凝成水珠滴落。
交接完手續，照例領了兩箱營養漿後，張師傅的公交車緩緩駛來。
“張師傅，從明天起，就不用來接我了。”
程野上車時頓了頓，開口說道。
張師傅面色平靜，彷彿早有預料：“是，我也正想和您說，工務署已經通知，明天要讓我們所有司機集合。”
“注意安全。”
“您放心，該來的總會來的，早晚都得挨這一刀。”
張師傅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方向盤輕輕一打，公交車駛離了檢查站。
兩人這番機鋒，王康起初沒聽懂，但車快到站時，看著窗外愈發濃重的夜色，卻已經猜到了不少。
轟隆。
雲層中忽然有閃電劃破，緊接著，悶雷滾滾而來，震得人心頭猛地一跳。
豆大的雨點開始砸在車窗上，噼啪作響。
“程哥。”王康的聲音有些發緊。
“嗯？”
“今晚是不是不能睡得太死？”
“放心吧你。”程野啞然失笑，“真到那個地步，你再警醒，也跑不掉。這幸福防線可不是那麼容易衝進來的，而且一定不會到那個程度。”
“好。”
王康應了一聲，話是這麼說，可看他緊繃的側臉，今晚恐怕還是免不了輾轉難眠。
有時候，知道得太多是種痛苦。
知道得太少，何嘗不是另一種煎熬。
回到房間，程野關上防盜門，轉身從衣櫃裡翻出雨衣，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剛掛好，一團橘紅色的火苗就從視野盲區竄了出來，撲騰著翅膀鑽進雨衣口袋裡，小尖嘴在布料上啄來啄去。
“別搗亂。”程野笑著伸手把它揪了出來，“剛長大點就這麼調皮，以後還不得拆家？”
三天過去，火苗的成長速度快得離譜。
不知道是他喂的乾柴火品質夠好，還是超凡生物的特性使然，小傢伙已經長到小麻雀大小，身上覆著一層細密的絨毛，勉強能撲騰著短距離飛行了。
此時被抓出來放在床上，立刻縮成個毛茸茸的小球，歪著頭裝無辜，看得程野忍不住搖頭。
檢查雨衣沒有破漏後，程野俯身從床底拖出兩個大型防水揹包，還有一個沉甸甸的防水皮箱。
這些都是託大龍在舊貨市場秘密淘來的。
他先攤開第一個揹包，將最近幾天從檢查站內領的裝備按類別往裡裝：
指南針、防水火石、多功能工兵鏟等生存工具歸成一類。
城區地圖、勢力分佈資料、各庇護城聯絡暗號等檔案單獨用密封袋裝好。
還有幾包應急紗布和消毒水，以及一個藥品袋塞進揹包側袋。
另一個揹包則被營養漿塞滿了。
黃袋、藍袋、黑袋碼得整整齊齊，拉鍊拉到一半就已經鼓囊囊的。
最後開啟防水皮箱，程野將之前塑封好的書籍小心翼翼地放進去。
尤其是那些和超凡者有關，但他沒來得及翻閱的書，被他墊在最底下。
其實程野心裡清楚，今晚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踏出房門一步。
外面就算廝殺到屍橫遍野，也不是他見證一番，就能改變的。
同時正如對王康說的，幸福城的防線沒那麼容易被衝破。
但無論他怎麼安慰自己，腦中總是泛出當時透過無人機看到的種種畫面，想起和張燦交手的點滴細節。
以及在薪火的夜色籠罩下，那座黑漆漆不見人影的衛星城c35。
收拾完時，窗外的雨已經下得瓢潑一般，砸在玻璃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急促地敲打。
程野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往下看。
緩衝區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路燈在雨幕中暈開一圈圈模糊的光暈，將溼漉漉的路面映照得泛著冷光。
遠處，中央檢查站的方向隱約傳來斷斷續續的喧譁，像是被雨聲掐住了喉嚨，聽得不甚真切。
是戰鬥？是混亂？還是別的什麼？
都被這場瓢潑大雨揉碎了，散在風裡！
看了片刻，程野收回目光，轉身將兩個揹包和皮箱推回床底，又把雨衣往衣架裡挪了挪，確保伸手就能拿到。
床上的火苗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小胸脯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絨毛間偶爾閃過一絲微弱的紅光。
程野伸手給它蓋上一小塊絨布，然後拉滅了燈。
黑暗中，藍色面板緩緩亮起，右上角的充能值保持在健康的87%。
隨著心念一動，介面跳轉至個人資訊頁：
【收集員：程野】
【當前職級：lv.2新銳（17.6/100）】
【生命層次：1】
【技能：護心火，野草體魄，虎力，移動射擊】
【能力】：燎鷹共生態
【暫未解鎖.】
【評價：在生命層次的開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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