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因為在兩股無尚力量碰撞的瞬間，周圍的空間已經失去了傳播聲音的介質。但那股能量衝擊卻以肉眼可見的形態擴散開來，所過之處，天地彷彿被重新洗牌。原本幽暗的天穹剎那間爆發出億萬道神光，緊接著又在瞬間歸於死寂，而後再次亮起，如此反覆，如同天地在不斷重開、不斷被重新煉化。仙城上的光幕與法旨上的符文激烈碰撞、湮滅、再生，每一次碰撞都伴隨著法則的崩碎與重組，那種景象已經超出了常人的理解範疇，即便是至尊級別的修士，也只能感受到靈魂深處傳來的戰慄。
天崩地裂已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整個無垠戰場都在劇烈搖晃，彷彿隨時都會坍塌。虛空之中出現一道道巨大的裂縫，裂縫內是無盡的黑暗，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光線與能量。隱約間，彷彿有無數冤魂在黑暗中哭泣、哀嚎，那是天地規則被強行扭曲所產生的異象，是鬼哭神嚎的真實寫照。尤其是安瀾打出的那道法旨，其上散發的不朽之王氣息如同海嘯般席捲四方，所過之處，無論是九天十地的修士還是異域的生靈，都忍不住要低下頭顱，那是源自血脈與靈魂的壓制，是天上地下無敵、睥睨古今未來的無上霸氣！
這一刻，天地之間只剩下光與暗的交替，生與滅的輪迴。天淵之上，能量亂流如同狂濤駭浪般肆虐，仙城的光芒在法旨的衝擊下逐漸暗淡，而法旨上的金光也略有收斂，但兩股力量依舊在瘋狂角力，每一絲能量的碰撞都蘊含著足以毀滅一方大世界的威力。這是最高層次的對抗，是兩種大道的碰撞，是守護與侵略的意志交鋒，尋常修士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奧義，只能在遠處瑟瑟發抖，感受著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恆，當最後一絲能量碰撞消散後，天地間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視線裡都只剩下了一片混沌，那是能量碰撞後形成的虛無地帶，沒有光，沒有聲，沒有時間的流逝，彷彿一切都歸於了原點。無垠戰場之上，所有的修士都屏住了呼吸，神魂彷彿被凍結，僵硬在原地，沒有人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驚擾了這片混沌中的恐怖存在。
又過了許久，混沌漸漸散去，景物才重新變得清晰可辨。眾人驚魂未定地望去，只見原本應該被打得支離破碎的大漠依舊橫亙在那裡，沙丘連綿，黃沙漫天，不曾有絲毫損毀的痕跡。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赤瞳老人也好，安瀾也罷，他們雖然擁有蓋世無匹的力量，但在剛剛的碰撞中，所有的攻擊都被他們以無上神通內斂到了極致，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外洩，因此才沒有對這片戰場造成任何誤傷。九天十地的千百萬修士，異域的千百萬大軍，全都安然無恙，這等控制力，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若你再進一步，本王或許會認真對待。但你終究是止步了，還是殘敗之軀。”戰車內，傳出安瀾淡漠的嘆息聲，這聲嘆息中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彷彿在評價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物。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戰場中央，那道法旨依舊懸浮在虛空中，金光雖不如之前熾烈，卻依舊散發著不朽的氣息。而那座仙城也未曾崩毀，只是城體上的光芒已經變得十分暗淡，之前璀璨的無量光徹底消失，只剩下古老的城體在虛空中微微顫動，彷彿一位耗盡了力氣的老者。
城頭上，赤瞳老人的身影依舊佇立，但此刻的他已經不復之前的模樣。全身的血肉早已在燃燒中化為灰燼，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骷髏骨架，在虛空中搖搖欲墜。唯有頭顱的眼眶中，還燃燒著兩束赤紅的光芒，那光芒中不再有之前的決絕，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愴。他艱難地偏過頭，用那雙赤紅的眼瞳望向身後的九天十地，目光緩緩掃過那片他用一生去守護的土地，掃過那些在城樓下仰望著他的修士，那目光中充滿了不捨與眷戀，彷彿要將這片天地的每一寸都刻入靈魂深處。
片刻之後，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安瀾的戰車上，眼眶中的赤紅光芒驟然變得冷厲起來，其中蘊含著毫不掩飾的殺意與決絕。即便只剩下一具骷髏，他守護的意志也未曾熄滅。
赤瞳老人一步邁出，看似緩慢的步伐，卻讓整個天地都為之顫抖。腳下的虛空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發出詭異的嗡鳴聲，那聲音如同天地在哭泣，在為這位即將燃盡生命的守護者悲鳴。
“咔嚓……咔嚓……”清脆的碎裂聲響起，赤瞳老人的骷髏骨架在這一步邁出後，開始寸寸碎裂。森白的骨片從骨架上脫落，墜入虛空，化作點點熒光。但就在骨架碎裂的同時，一股黑色的火焰從碎骨中升騰而起，這火焰並非凡火，而是由他最後的生命本源與大道感悟凝聚而成的魂火。黑色火焰急劇膨脹，瞬間便化作一團籠罩天地的火海，而後又在剎那間收縮，最終凝聚成一個只有拳頭大小、卻散發著懾人氣息的黑色火球。
那是赤瞳老人的最後形態，他已經將自己的一切都燃燒殆盡，化作這一團蘊含著無盡怨念與守護意志的黑色火球，義無反顧地衝向了安瀾的戰車。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戰勝不朽之王，但他要用這最後的生命，發出屬於自己的最後一擊，哪怕只是徒勞，也要讓對方感受到九天十地守護者的不屈。
然而，面對這決絕的衝擊，戰車內只是傳出一聲幽幽的嘆息。緊接著，一隻遮天蔽日的巨掌從戰車中緩緩探出，巨掌由無盡神光凝聚而成，紋路清晰，每一根手指都彷彿蘊含著一方宇宙的力量。巨掌沒有絲毫花哨的動作，只是輕輕朝著那黑色火球拍去。
“嗤啦！”一聲輕響，如同火焰被潑上了冷水，那團凝聚了赤瞳老人最後生命的黑色火球，在巨掌的拍擊下，瞬間湮滅於虛無，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彷彿從未存在過。
“赤瞳老人他…他昇華了嗎……”九天十地的陣營中，一位白髮老者顫聲問道，聲音中帶著難以置信的悲痛。千百萬修士怔怔地望著那片化作虛無的空域，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眼中充滿了震驚與哀傷。
一時間，所有的修士都動容了，一股莫名的悲愴之意從心頭升起，瀰漫在整個九天十地的陣營中。他們中有許多人並不認識赤瞳老人，即便知曉這個名字，也不過是從塵封的古籍中瞥過寥寥數語的記載，對他的過往一無所知。但他們卻清晰地看到，就在剛剛，那位獨臂的老人，燃燒了自己最後的生命，用一具殘軀擋在了天淵之前，守護了身後的帝關，直至生命之血流盡，直至身軀化為飛灰，也不曾有過絲毫退縮！
他的生命之歌在這一刻怒綻，他以身明志，用最壯烈的方式詮釋了守護的意義，盡了自己最後的一分力，誓死守護著這片天地的門戶。
“師父，那位爺爺死了嗎？”人群中，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小不點緊緊拉著吳方的大手，雙眼已經被淚水模糊，臉上寫滿了不解與悲傷。他雖然年幼，但也能感受到那股生命氣息的消散，能感受到那份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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