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千年
這次,她終於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太一不聿渾身僵住,身體像是石化。
跪在地上,周身籠罩著一片化不開的絕望。
唐玉箋在他身側蹲下。
在踏入這片夢境之前,太一不聿曾想過,無論看到什麼,無論她要如何,他都會原諒她。
他恨了一千年。
可他恨的東西並不存在。
夢中的這日,是春日最後一場雨,層雲被風揉碎,在化境中化虛為實,雨滴墜落在身上。
一千一百年前的大雨又一次落下。
太一不聿這一生,從未被人真正愛過。
他從牢籠中逃出,又再次被捉回牢籠。即便將心中那點支撐他尚未自毀活到現在的恨意,攤開揉碎,其實太一不聿心裡一直都知道,他並非真的恨那個人。
他怎麼會真的恨她。
他恨的是自己。
他知道他是天選之人,是這六界間或將登神的存在之一,正因如此,這座囚禁他的鎮邪塔,會將吞噬掉他一切不該有的情感。
凡俗的七情六慾,於他是禁忌。他不被允許生愛,不能像尋常男子那樣對某個女子心生歡喜,託付真心。
既然不能愛,他只能選擇去恨。
可就連這支撐了他千年的恨意,也不過是他臆想出的情緒。
而現在,他連這自欺的恨,都不再擁有了。
夢境混亂地跳躍。
腳下的大地寸寸龜裂,露出地下的大片虛無,周遭萬物像被打碎的琉璃,斑斕的色彩一塊塊向下剝落。
遠方的山巒開始溶解變幻,一會兒變成凡間,一會兒變成仙域。
一個靠著恨意支撐了上千年的人,驟然發現恨錯了,他的一切便也開始無聲地崩塌。
“咔啦……”
這片靠他化境支撐的夢,這也開始崩壞。
太一不聿本該帶她離開了。
可他一時竟無法從地上站起,需要時間在原地消化這一切,壓下心頭翻湧的驚濤駭浪,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茫然。
夢境本就不講邏輯,做夢的人夢到哪裡,它就變成什麼模樣,做夢的人記憶斷斷續續,構成世界就會跳躍失序。
唐玉箋抬起頭。
看向周遭變幻的環境。
山林村莊在眨眼間消失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喧鬧的酒樓與街市。
夢境中的時間不講道理地飛速流逝,倏忽間,便回溯到了某一天。
太一不聿終於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種快要枯竭似的遲滯,他牽了牽嘴角,像是想要對她微笑。
只不過笑意沒有成形,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蒙著一層灰翳,看起來像要哭了。
“走吧。”他的聲音很輕。
太一不聿身上的感覺似乎與從前不同,可唐玉箋分辨不出那是什麼。
他們走過熱鬧的街巷,喧囂襯得太一不聿格外沉默。
唐玉箋怔怔地跟著他,望著這片錯落的夢中蜃樓,問,“這是去哪?”
“離開。”他答,話變得少了很多。
唐玉箋抬頭環顧四周建築,又問,“這是哪裡?”
“霧隱山,一處叫靈寶鎮的地方。”
走著走著,路過某處地方,她看見酒樓裡走出一個面無表情的“太一不聿”,手裡提著食盒。
“你這是給誰帶的?”
太一不聿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影上,眼神空了一瞬,良久才低聲說,“你。”
“可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眼睫輕輕一顫,像是被這句話刺傷,卻依舊固執地重複,“是給你帶的。”
唐玉箋只能問,“我在哪?”
“馬車裡。”
太一不聿會回答她每一個問題,只是聲音越來越低。
像是極度耐心,卻又極度疲倦。
唐玉箋轉過頭,果然看見一匹模樣怪異的馬,後面拉著一輛寬闊馬車。
但就在這時,有幾個路過的人,看到馬車後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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