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非所問。
“你總是不肯對我說實話。”他嘆息似開口,“所以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也不知你為何如此怕我。”
在與她重逢之前,燭鈺確實滿身戾氣。心魔纏身的時日裡,他周身籠罩著化不開的陰鬱,那些晦暗的情緒幾乎要衝破理智,讓天宮一眾酒囊飯袋如覆薄冰,人人皆懼他。
直到再見她的那一刻,才如撥雲見日。
可也回憶起,百年之前,百年前他們的分離,除了外人作梗,趁虛而入插足其中外,還有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隔閡。
她一直畏懼他。
想離開他。
“為何不願告訴我?”燭鈺說,“即便是與旁人有了親近。”
玉箋緩緩抬眸,他眉眼處已經凝起一片微不可察的陰鬱。
她試探,“你都看見了?”
燭鈺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只是固執地重複,“他是玉箋什麼人?”
語氣維持溫和,透著偏執戾氣。
玉箋說,“救命恩人。”
“什麼恩人?”
燭鈺眼底浮現血色,戾氣幾番翻湧,卻又強自壓抑,“需要以身相報的那種恩人?”
周圍空氣漸漸凝固,方圓百里的生靈紛紛退避,天地間一片死寂。
“他逼迫你了?”他指節發白,聲音卻柔得可怕。
她和那個人之間的錯綜複雜,根本不是簡單的一句“恩人”可以描述。
玉箋一個字都說不出。
燭鈺忽然不想再問了。
緣劫石上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是她的恩人,鏡花樓的美姬是她的摯友。
這世間千千萬萬人都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唯獨他是陌生人。
這個認知讓那股熟悉的晦澀情緒再次翻湧而上,上次出現還是百年之前。
這次夾雜了前所未有的疲憊與煩躁。
“魂契未成。”他忽然道,她身上還纏著別的因果。
燭鈺垂眼,看到她聽到這話時眼中有了些別的神色。
像是意外,又似鬆了口氣。總之,不是遺憾。
他問了句早該問的話,“你想與我結契嗎?”
若她願意,他會想方設法斬斷她的因果,將兩人的魂契強行刻上緣劫石。
這世上還沒人能阻攔的了他。
可玉箋眼中的輕鬆一卡,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我身份低微,不配高攀大人……”
早知是這個回答。
“與我結契,可得長生。”他打斷她,聲音帶著誘哄,“與天地同壽。”
玉箋愣了下,搖頭,“大人,我不求長生。”
燭鈺覺得她的反應在自己預想之外。
六道眾生,皆求長生。
凡人最甚。
許多人為了長生苦修千載,不過為位列仙班。
凡塵俗世中鳳毛麟角的人傑,縱得道飛昇,也不過是十萬天兵其中之一,即便如此,他們仍不惜代價費盡心機地追逐長生之道。
“你不想長生嗎?”燭鈺眼中有了不解,“那你求什麼?”
“吃好喝好,平安終老。”她眼神乾淨。
燭鈺蹙眉,“就這樣?”
他見過太多野心勃勃的靈魂,難道她沒有更……宏大的慾念?
玉箋想了想,輕輕搖頭。
平平安安,吃好喝好,這還不夠難得嗎?
這世間能安穩度過一生的人,本就不多。對她而言,好好活著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