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忽然在一旁意味不明地問,“你就真的半點也不喜歡大人?”
玉箋轉過頭。
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隨後道,“他雖然對我很好,但他讓我太害怕了,我不敢喜歡他。”
美人垂眸喝酒,眼神幽幽,愈發不甘。
可是她喜歡。
大人是她見過最高大俊美的男子,比昔日在樓裡見過的那些客官都要俊美不凡。她再也不想回去了。她一起學琴的姐妹春桃,就是死在醉酒客人的劍弩下。
她覺得這裡處處都比鏡花樓好。
凡人姬妾這樣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們活著的苦處。
說不怨妒才是假的。
或許凡人姬妾今日對她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的,可美人在花樓裡學得盡是曲意逢迎,又被言傳身教,早習慣了揣度人心。
見她飲了米酒便昏昏欲睡,柔聲說,“姑娘困了就歇著,我也先告辭了。”
玉箋也不再推辭,靠著軟榻漸漸睡去。
救風塵?
美人推開門,看到遠處長廊上那片濃到化不開的陰影,眼神變了變,回頭看了眼熟睡的姬妾,悄然退了出去。
……
玉箋很少飲酒,凡人之軀不堪酒力,幾盞米酒下肚便睡得比往日沉了許多。
半夢半醒之間,隱約感覺有人從身後走來,停在她床邊。
輕輕撫摸她的頭髮。
她掙扎著想要睜眼,卻被更深更濃的睡意席捲,頃刻間沉入黑暗。
來人腳步無聲,垂眸凝視著她陷在軟枕裡的臉。
白皙的肌膚泛著一層淡色的薄紅,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那人看她的模樣,低聲問,“什麼是怕我,不敢喜歡我?”
他想,她不是不喜歡他,而是不敢喜歡他。
終是收回手,放過她細軟柔順的長髮。
遠處傳來微弱的哭聲,聲嘶力竭氣息奄奄,在夜色中時斷時續地飄蕩著。
見雪抬手降下封印,屋內頓時寂靜一片。
庭院裡在做美人燈,今日的燈衣聒噪了些。
玉箋睡得安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見雪低聲喃喃,“今日有人要碰我。”
他當然不會讓別人碰,哪怕是衣衫。
以往這些日子,見雪向來會換走旁人從她這裡得來的賞賜,但凡有人從她那裡得了什麼,必定會一一追回。
就連她隨手分給侍奴們的物件,也都被他一樣樣取走了。
原本一直是這樣,但今天換物之時有人不自量力,要來自薦枕蓆,還莫名其妙擺出一副悽楚可憐的姿態求他搭救,要拉扯他的衣袖。
男人聽完她的說辭,只是從她身上取走了玉箋的東西,隨後便揮手命人將她拖下去,做燈。
任憑那妖鬼如何哀嚎哭求,他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吝於給予。
魔域妖界冥間,多是畫皮鬼之流。
貪心不足蛇吞象。
他日日立於樓下陰影處,將她的話語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字字句句都牽動他的心緒。
今日聽到她提及自己,心中既酸澀難言,又隱隱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冀。
若她有朝一日不再懼怕他了,是不是就會...對他生出情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