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他。
從未。
唐玉箋手指顫抖,在桌沿邊緣越扣越緊。
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自語。
“可你根本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她盯著他,兩瓣淡色的唇一開一合,語氣極輕地吐出剜心的刀子。
“你就是個怪物。”
怪物,對於長離來說不是陌生的字眼。
將長離豢養在血陣中的西荒世家中,不乏有人表面對他恭敬有加,背後卻說他是怪物,是凶煞,是這世間的浩劫。
對於那些竊竊私語,長離通常沒有什麼反應,最多隻是抬手殺了他們。
可這話從唐玉箋口中說出來,就變得格外鋒利,像一柄匕首徑直插入心口。
長離從來不知道,原來口中言,也還可以這樣傷人。
他的眼神一度顯得迷茫,那股睥睨一切的掌控感,像破開的冰面,一片片從他身上滑落融化。
但在唐玉箋面前,他還是勉強擠出笑容。
只是嘴角的弧度分外僵硬。
長離緩慢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阿玉,聽話,不要再說了,剛剛那些我就當沒聽見。”
這些年來,他為數不多的耐心都傾注在了唐玉箋身上。
唐玉箋冷笑一聲,站起來,身體微微向前傾,逼近了他。
“不,你聽見了,每一個字你都聽見了。”
“你知道我在後悔。”
咫尺之間,點了硃砂的雙眸明亮冷淡,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長離的眉心緩緩皺了起來。
笑容再也無法維持。
“我只是想保護阿玉。”
“那不是保護!是你的佔有慾。”唐玉箋又氣又笑,“把我關起來,封閉住,這也配叫保護?”
他懂什麼是保護嗎?
他知道什麼是愛嗎?
看著他一向清明的面容上終於多出了茫然和不解,唐玉箋知道,他不懂。
唐玉箋不瞭解長離的過往,他從來沒講過,她也沒有問過。
和長離朝夕相伴相處了七年,直到這些日子才像是真正看清了他。
一個隨意剝奪別人性命,殺戮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怪物,真的會有正常的感情嗎?
唐玉箋早已將他看成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人,如親人一般,可他呢?他究竟是和自己一樣,將她當做了重要的人,還是出自莫須有的佔有慾,把她當作他的所有物,隨意擺弄踐踏?
他說要保護唐玉箋,可做的只有掠奪,控制,佔有。
“讓我只能見到你,只能跟你說話,讓我失去一切,這就是你口中的保護嗎?”
唐玉箋一錘定音。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長離一言不發。
垂著眼瞼,如墨的碎髮遮住了眉眼。
心中那股曾經浮現過的快要失去她的恐懼,如今愈演愈烈,像要快要浮出水面。
某種事情超出他掌控的失控感,像極細的繩索一般勒著他。
讓他感覺到疼痛。
“為什麼不能只有我?”
他的嘴唇在微微顫抖。
“我也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