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塗著紅腮紅的姑娘坐在他旁邊,搖著頭說,“她說得不對,你是我救下來的。”
雲楨清錯愕一瞬,身體本能地向後靠,軟榻旁的摺扇掉了,發出咔嗒一聲響。
馬車外,隨從揚聲問,“公子,你有事要喚我嗎?”
遲遲聽不到回應,他快走往前跑了幾步,就要上車,卻又聽見馬車裡傳來世子的聲音。
“我無事,你不必上來。”
車內,瑩潤的光線從車簾縫隙處透進來,細碎點點,落在白髮紅眼的小姑娘臉上。
她身體向前傾著,長長的頭髮順著肩膀垂下,在錦榻上蜿蜒著。
與他墨色的髮絲碰撞。
雲楨清不自覺屏著呼吸,眼睫微微顫抖。
專注地看著那張距離極近的臉。
她的模樣有些怪異,唇紅如血,眼睛下塗了兩團圓圓的、規整的紅色。眉毛也似炭條抹過一樣,畫得漆黑。
因為剛剛離得太近,乍然看見有些嚇人。
最開始沒有看出來她是誰,可當她開始對著他說話時,雲楨清忽然頓住。
一瞬間,所有念頭戛然而止。
腦中空白片刻,雲楨清凝視了她許久,才緩緩回神。
不是夢。
眼前的人是真的。
他兜兜轉轉,竟再次遇到了她。
唐玉箋彎起眼睛笑了,“你可讓我好找,一路從城隍廟找到這裡,原來你是在這兒被狐妖鉤的魂。”
說完一隻手在虛空中一晃,竟拿出一面銅鏡。
對著自己的臉細細地照,看來是很滿意麵上怪異的妝容。
發現身後病弱的公子良久沒有開口,她回過頭,“怎麼?”
雲楨清仍舊不說話。
垂在軟榻邊緣的手握緊又鬆開,往復多次,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十年了,她的容貌並無變化。
他記得,因為他時常夢見十年前,他推開窗,看見她坐在樹梢上,對著他笑的那個畫面。
雲楨清定定地看著她,緩慢想,無論是十年前,還是這次,兩次見她都是在中元節。
心中對她的身份,已經有了猜測。
唐玉箋還在疑惑,“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病弱的公子低垂睫羽,聲音放輕,“你說,是你救的我?”
唐玉箋點頭,轉過頭繼續照鏡子。
“你被深山裡的狐狸精盯上,被勾魂做了她的新郎官,她那後山上死了許多人,花心得很,亡魂都附到紙紮人身上了。你若是跟她成了親,也是一樣的下場。”
她轉過頭,笑著說,“不過你的蓋頭是我掀的,你們的婚禮不作數。”
公子輕咳一聲,移開視線,“姑娘,慎言。”
“我救你一命,你要如何報答我?”
馬車裡有幾分寂靜,雲楨清動了動唇,又不自覺屏住呼吸。
“姑娘想要什麼報答?”
原來昨夜那些不是夢。
雲楨清依稀是有知覺的,可渾渾噩噩,以為那不過是自己的幻想。
唐玉箋想了想,笑得更開心,“你們剛剛說的燈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