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寧的昏迷,讓原本就人心惶惶的楚家瞬間亂成了一團。
楚韶音趴在楚昭寧的床頭,哭紅的雙眼腫得像兩顆胡桃。
桑落在跟在她身後直抹眼淚。
直到晏清讓說只是心力交瘁氣血兩虧致使暈厥,後續只消好好調養便沒什麼大礙,眾人的表情這才好了幾分。
沒有人發現,在他們的身後,一道身影靜靜地站著,眸子裡的神色變了又變。
是夜,萬籟俱寂。
一道身影離開楚國公府,陷入無盡黑暗。
京城東市,破落的城隍廟裡,五城兵馬司衛長纓正緊張地搓著雙手,目光時不時地朝外望去。
突地,外面傳來一道聲響。
搓動的雙手驟然停下,衛長纓目光灼灼地看向門口。
當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時,衛長纓眼裡先是閃過一抹不可置信,緊接著“嘭”地單膝跪下,“蕭家軍馬前卒衛長纓,參見少將軍!”
來人一身黑衣,臉上銀色的面具在黑夜裡閃過冰冷幽光,竟是蕭墨。
“你已是五城兵馬司,早已不是蕭家軍的人,不必再行如此大禮。”蕭墨上前,一把將人扶起。
衛長纓卻是怎麼都不願意起,再次伸手抱拳,“一日蕭家軍,終身蕭家軍,若非少將軍當年捨命相救,早已沒了今日的衛長纓,少將軍之恩,衛長纓不敢忘!”
蕭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的嗤笑一聲,“可是如今,哪裡還有什麼蕭家軍。”
衛長纓渾身一怔,臉上的神情露出悲憤之色,“少將軍,屬下絕不相信蕭家軍會做出叛國之事!”
“你信?”蕭墨唇角扯了扯,垂下的眸子裡閃過一抹自嘲。
衛長纓看著蕭墨,哪裡會不知道對方的意思。
當初前線守軍傳來蕭家軍通敵叛國的訊息時,陛下第一時間便下令削了蕭家兵權,之後才派出使臣前去查清此事。
可使臣剛到邊境,便被蕭家軍截殺,之後便傳來蕭家軍徹底反出大雍的訊息。
朝堂上眾人譁然,一時間人心惶惶。
整個大雍,誰不知蕭家軍作戰英勇,護國大將軍蕭鎮遠更是用兵如神。
可讓人怎麼沒想到的是,不過三日時間,再度出現了驚天逆轉——
蕭家軍在經過函谷關時遭逢百年一遇的大雪,蕭鎮遠和他三個兒子均被大雪掩埋,被找到時,已被凍得面目全非。
訊息傳回皇城時,原本還惶惶不可終日的朝堂頓時歡聲笑語一片,大呼蒼天有眼,誅殺國賊!
百姓們更是萬人空巷,鞭炮齊鳴。
僅存幾個質疑的聲音,也被迅速地淹沒在了一片叫好聲中。
儼然忘記了蕭家軍曾經的赫赫戰功,他們腳下這片安寧的土地上,是靠蕭家軍的累累白骨一寸一寸鋪就。
更遑論,蕭家滿門鎮守邊關二十年不曾回過故土,護國將軍蕭鎮遠七子中,早就有四子折損在了敵人的刀劍之下……
“少將軍!”衛長纓猛地起身,“便是世人皆說將軍與少將軍通敵叛國,屬下也不會相信。”
“便是所有人都說你們死了,屬下相信一定會有人活著!”
五大三粗的魁梧漢子,卻在此刻淚流滿面,哭得像個孩子。
那個時候,他曾經不止一次想要衝出去,向那些臉上露出“心安”的大臣,問問他們可當真“心安”。
可他不敢忘記少將軍在他離開蕭家軍時對他說的那句話。
少將軍說,比起戰場,衛長纓更適合回到京城,既然回了京城,便莫要再在人前提自己曾在蕭家軍裡待過,畢竟若是哪一天蕭家落了難,說不定還能靠他救上一救。
他知道少將軍當初說這句話是為了斷了他回去的念頭,可少將軍可曾知道他能夠撐到今日,也是因為這句話!
上天垂憐,竟當真讓他等到了這一天!
他的少將軍還活著!
衛長纓說得慷慨激昂,可蕭墨的臉上除了那股淡淡的嘲弄,卻始終沒有再露出多餘的情緒,宛若一潭黑沉的死水。
突地,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少將軍,你的臉?”
“毀了。”蕭墨轉身。
衛長纓呼吸一窒。
誰人不知,蕭鎮遠將軍英武不凡,七位公子亦是人中龍鳳,其中最為俊美非凡,芝蘭玉樹的便是最小的兒子蕭墨。
鮮衣怒馬,肆意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