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筆記與先驅
看到這裡,蘇已經非常震驚了。
他的記憶裡從來沒有提到過,歷史上有法師嘗試過將法術迴路小型化,甚至已經成功了。現代法術迴路這種與長杖繫結的形態,被認為是標準的,最適合施法的。像魔拳師梵妮莎那樣刻在拳套上已經是特例中的特例,需要配合獨特的訓練法才能使用。
如果將法術釋放的必然三要素——施術者,迴路,魔素分別加以細化,既為清晰的施法印象,精準的迴路,充足的魔素。這三點是目前魔法界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公理。
他轉頭尋求辛貝蒂姆的意見:“師兄你怎麼看?歷史的事你比我清楚,在你所學之中,有這樣的記錄嗎?”
“嗯...關於魔法學會的歷史我也知之甚少,但是這位法師是何許人,我大概有猜測了。如果他是我所知的那位的話,這本筆記的年代恐怕要追溯到學會早期,魔法剛擺脫巫術頭銜,正式作為一門學術被認可的那個時代...”
“600年前麼...?”
9月30日
追記:學會之行還是有收穫的,我從,請原諒我忘記了那位法師的名字,我真的不擅長記憶人名。總之我從一位法師的演講中收穫了新的知識。集合論,多麼美妙,將有明確定義的世間萬物分門別類,裝入一個個的集合中。
10月2日
該死!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不能理解?!我已經再也不想看到他的名字了,對了,這本隨記裡還留著好多他的名字,我得全部塗掉!
10月3日
我花了整整一天塗完了他的名字,也重新審視了我的研究,我想我找到了新的方向。
法術相性和小型化迴路的研究都說明了,三要素之一的施術者不是一個穩定的條件,魔素的多寡也被證實會影響魔法的釋放。那麼法術迴路是否是可判定的?換言之,即便魔法不像數學那樣嚴謹,我們依然需要合適的公理,來闡述魔法。如果能做到準確描述一個魔法,是否就可以解決施術失敗的問題了呢?
在小型化迴路的研究中,我注意到有許多法術迴路其形狀擁有相同或相近的部分,這讓我產生了一個猜想——法術迴路是有跡可循的。
11月15日
我嘗試了諸多辦法,但都失敗了。非常遺憾,在魔法這一系統中,似乎存在著很大的不可判定性,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我們的高樓就建立在這樣的大洞邊緣...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學會所謂‘魔法的大廈依然建成’的說法。
我們無法證明一條‘正確的’迴路能夠引導施術者成功釋放魔法。
我們也不能透過觀察某一條未知的迴路,推匯出它能夠釋放何種魔法,成功與否。
已知關於魔法的公理,存在根本性的破綻,或者說,矛盾。
為了證明,我假設了一種虛擬的法術:一個法術A,它的效果是——判斷一條迴路能否成功釋放法術,如果成功A會給我一張寫著‘是’的羊皮紙,如果失敗則是一張‘否’。我們先不管這個法術A的原理,只需要知道它的釋放必然成功,它的結論永遠正確。
假設還有另一種法術B,它會在A判斷成功時釋放失敗,反之則成功釋放。
鑑於所有法術都有與之對應的迴路,那麼如果將B的迴路交給A判斷,會發生什麼呢?
如果A得出結論‘是’,它認為B會成功釋放,那B就必然失敗;如果A認為‘否’,那B又會成功釋放。
無論A得出何種結論,看起來都是錯誤的結果,這就是矛盾所在。
這意味著,我假設中的A無法存在,同時也意味著法術迴路,這一魔法的必要條件,是‘不可能判定的’。魔法,不存在絕對的公理。
12月31日
學會發表的日子,他們無視了我的發言,所有人都沉浸在所謂的‘魔法研究的最巔峰’之中。又是某某簡化了某句咒語,某某證明了某條迴路的絕對正確。他們興奮的用‘規範’的學術語句描述魔法的釋放,卻不知道這其中存在根本性的矛盾。
1月1日
他們說“與那愚蠢的‘不可知’相反,我們的口號應當是‘我們必須知曉,我們必將知曉’。”我不知道對此我該如何解釋,也許我才是那個偏執的人?既然魔法系統能夠執行,何必去煞費苦心思考其中的邏輯性矛盾?
1月2日
與人發生爭吵,他們辱罵我為‘沒有成果的空想家’,我也回敬他們‘不明白真相的豬玀’。追記:我的袍子被扯壞了,只懂得放火球術的豬玀手勁還是很大的,下次去參加學會聚會,記得要穿輕便的衣服。
1月12日
打牌。
1月13日
打牌。
1月14日
我吐了,身體非常的不適。
1月16日
連續兩日的發熱讓我沒法下床,我的肚子咕咕作響,寫完這些也許我該找點東西吃。
1月20日
吃不下任何東西,我懷疑他們在我的食物裡下毒。太過分了,僅僅只是因為我指出了魔法研究的問題,我不應當遭受這樣的待遇!
“魔法師哥德爾,歷史文獻中對他的記載寥寥可數。”辛貝蒂姆閉上眼睛,似乎是有些不忍心往下看:“事實上,他的觀點在他離開魔法學會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大量關於魔法曾經的‘公理’的質疑被提出,學會逐漸分裂成兩個派系,最終徹底解散。再往後就是大家都熟知的,部分貴族法師們成立魔法俱樂部,部分則加入了帝都大學。哥德爾本人,則被史書評價為‘以一己之力阻礙大廈建成的罪人’。”
“這哪裡是什麼罪人!”蘇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提出了魔法中也有可能存在自指問題,而這不只是魔法一個體系的問題,自指的悖論是人類發展途中必然需要面對的問題!這是這是分明是一個敢於質疑公理和現有體系的偉大探索者...”
辛貝蒂姆歪著頭:“額...阿蘇你別那麼激動,我不太能明白魔法的東西,你說的什麼自指的我也不懂...我只是在闡述歷史對他的評價。”
的確,讓辛貝蒂姆他們去理解這些還是太過困難,蘇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筆記還有將近一半的厚度,這份厚度大概就是這位魔法的先驅者最後的遺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