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盤膝崖畔的陸無咎,靜靜地看著臺下的新生,不悲不喜。
好一會兒,一道幽影沿著山壁攀爬而上,在爬出斷崖時,它不再貼著地面,反而化為一灘黑水,從中鑽出一名蒼白消瘦的童子。
童子滿臉欣喜:“先生,貧道成了。”
崖畔,一介老松一陣搖曳,化為老律山神,走了過來,亦一臉喜色。
陸無咎笑道:“成了什麼?”
“魑魅!”
“貧道聽說,魑魅又叫瘧童,何解?”
王影喜不自勝下,想也不想道:“此乃瘟疫之瘧,故稱為瘧童,貧道之前的路子,一直都走錯了,真正的魍魎科儀,其實應該是以瘟疫為輔,影子為主。”
陸無咎詫異問道:“你怎麼知道?”
“登階二甲之後,貧道自然覺醒部分血脈傳承記憶。”
陸無咎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慨道:“你的父母很聰明!”
王影訝異:“何解?”
陸無咎道:“你若是一開始,便以瘟疫為輔,那你登階二甲將難如天塹,至少貧道不會讓你登階。”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澆熄了王影三分狂喜。
他愣神半晌,這才回過味來。
以瘟疫登階,動靜極大,只怕瘟疫剛起,就會引來修士注意。
魍魎看似詭譎,然而一旦知曉弱點,即便殺不死,驅逐也十分容易。
想要登階,唯有遇到天災人禍之時,才有機會渾水摸魚。
王影父母,或許就是故意留下錯誤的科儀傳承,目的就是讓王影耐心等待。
等到天下大量出現屍體之時,自然就是他成功登階之日。
想通前因後果的王影,心中震動不已,躬身捧起一物,遞了過來:
“貧道如今能成功登階,全賴先生之助,此乃甲子遺蛻,贈予先生,望先生莫要嫌棄。”
那是一抹影子。
比起魍魎遺蛻,更大,更薄。
陸無咎揮手卷入手中,略一探查,心神劇震——他一直苦惱的至陰之物,赫然柳暗花明落於掌中。
也對,魍魎也好,魑魅也罷,本質都是山林異氣,而山林異氣本就乃滋陰之氣。
那麼魑魅魍魎自然也就是至陰之物的一種。
陸無咎來不及細細感悟,隨手收起甲子魍魎遺蛻,問道:“你下一階段登階科儀,又是什麼?”
王影表情倏然一僵。
一直不說話的老律山神見狀,隱隱猜到了什麼,連忙道:“王道友,莫要隱瞞,縱然是瘟疫科儀又如何?陸先生才智無雙,還不是以一場戲曲,助你登階?”
王影聞言這才好些,沉聲道:“貧道如今褪虛轉實,已成魑魅之軀,二甲科儀,乃是由童身發育至成體,所以需要控制更多人!”
陸無咎平靜點了點頭,抬了抬下巴道:“下面這麼多人夠嗎?”
王影搖頭:“至少……十倍以上!”
十倍!陸無咎掃過斷崖下,密密麻麻足足有上千的民眾,默然無言。
大規模控制上萬人,無論放在哪裡都十分扎眼。
最重要的是,這麼多人如何控制?難怪魑魅又有瘧童之名,恐怕也只有借瘟疫之力,才能間接大規模控制上萬人。
陸無咎一時半會也無法子,只能隨口叮囑道:“初登甲子,好生修行,待修為圓滿,再考慮登階之事。”
王影頷首:“先生說的是,眼下考慮登階,為時尚早。”
陸無咎起身,轉身對身旁柳青檀道:“辛苦你在這裡守一下,戲曲結束之後,才是考驗,莫要出現踩踏事故,樂極生悲。”
柳青檀頷首:“弟子謹遵先生法旨!”
陸無咎隨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