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時節,寒風凜冽如刀,刀刀割人臉皮。
白馬境內,斬柴山上,風雪交加,松柏銀裝素裹。
低空中倏忽兩道流光飛過,齊頭並進,擦著樹梢的皚皚白雪,激起了一陣簌簌雪落。
不過片刻,落到一片雪林之中,驟然頓住,顯露出兩個身形,卻是一男一女。
男子個子不高,相貌不顯,有些面黃肌瘦,頭上的丸子髮髻也稍顯散亂,手裡攥著一把法幡,幡布上紋著一隻渾身彩羽、尖嘴薄舌的怪鳥,正是之前在太和經武宴地元級第三輪比試輸給許伯陽的凝元九層修士童潤淵。
女子面容卻是姣好,隨雲髮髻,一身白絨絨的貂皮大衣,手裡拿著一柄帶鞘的短劍,竟然是之前在地元級第二輪輸給許伯陽的凝元九層修士蘇結璘。
這兩人都是原來青神道家的子弟,一人出自南面南淮郡的伏嶺鎮,一人出自北面蒼梧郡的蒼梧城,本來南轅北轍,而今卻結伴而行。
二人行色匆匆,甫一落地,便左顧右看,警惕地觀察四周。
“童大哥。”
蘇結璘臉色稍顯疲憊,就地坐在一棵樹根隆起的大松樹下,悄悄摸出一枚“聚氣丹”掩口服下,輕聲問道,
“應該快到了吧?”
“快了,此去頂多三日,便到無壁城的地界。”
童潤淵不敢放鬆,手持法幡,一雙眸子宛如鷹隼,不斷在雪林之中四處掃動,“到時候我們便安全了。”
蘇結璘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些許欣色,但很快又失落下去,似乎在回憶什麼,不知不覺悲從中來,長長的眼睫上掛起了晶瑩淚花,察覺連忙低頭抹抹淚,低聲道:
“童大哥,你放心,等到了無壁城,我便嫁與你為妻,結為道侶一併雙修,我…我都給你…”
童潤淵有些怔,回頭望了她一眼,明白言下之意後,黃臉上不禁有些紅,低頭咳了一聲,望向別處,
“此地不是說這話的時候,蘇姑娘信守承諾便好。”
蘇結璘神色哀楚,低頭輕聲說道:
“童大哥,你救我性命,如今又願意帶上我,小妹是真心誠意願意跟你一輩子,只盼咱們到了無壁城後,平平安安,從此長相廝守,徹底告別這一年來顛沛流離的日子,這、這日子我真是過夠了。”
童潤淵瞧她低眉垂目,俏顏悽然,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感慨,小聲道:“蘇姑娘,你放心,我不會誆你,之前不說是怕你不信,其實我有一個遠房表兄,名叫路飛虎,乃是築基中期的修士。”
“他原本是我青…家那邊的人,後來出去了,如今已是無壁城道府巡遊司的神衣巡遊使。”
“他修為高深,手段了得,且人脈極廣,眼下你我去投他,今後定然有好日子過,不會再受人欺凌。”
“童大哥。”
蘇結璘抽動瓊鼻,悽然一笑,問道,
“恕小妹從小在家,雙耳不聞窗外事,又才疏學淺,不知道天下大勢,聽說這無壁城乃是海內第一大城,海納百川,無壁城府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勢力,為何城中還會有道家的勢力?”
“蘇姑娘誤會了,這‘無壁道府’嚴格來說不能算道家的勢力,它隸屬於無壁城府管轄,乃是無壁城府下屬的六府之一。”
“這無壁城不光有道家的‘無壁道府’,儒釋妖巫龍都有開府,而且權力都大差不差,各自管著城中一方百姓。”
蘇結璘聽得臉色微變,有些蒼白:
“童大哥,這一年來你我被他們幾家追得苦不堪言,到處東躲西藏,如今去了無壁城,又要碰上他們?”
童潤淵見她花容失色,嘴唇發白,心中知曉她此刻宛如驚弓之鳥,但凡和這幾家沾邊,立刻便心有餘悸,害怕不已。
不覺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蘇姑娘不必擔心,這無壁城中的六府成員雖然出身於四面八方,也與海內諸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他們都只聽命於無壁城主,並不會被他家調遣。”
“說白了,無壁城與海內諸家大相徑庭,他們信奉天下大同的思想,覺得道儒釋妖巫龍可以正常相處,並不用設定層層壁壘,來互相提防。”
“這白馬一地,無壁城管著半壁江山,除去無壁城之外,四周方圓萬里之地,其實還有不少勢力在此休養生息,他們或多或少也都受到無壁城的庇護。”
“不過這庇護僅僅是防止道儒釋妖巫龍六家大勢力入侵而已,天下大同是無壁城府的信條,但他們也信奉物競天擇的法則,除了城中不允許勢力私鬥之外,一旦出了城,城府便不會管任何人的死活。”
“白馬之所以這麼亂,便是因為如此。”
“原來如此。”
蘇結璘恍然大悟,“照童大哥這麼說,那我們道家在無壁城的地界之中也有勢力?”
童潤淵點點頭:
“自然是有,不過這些勢力不一定都是人,無壁城的道門他們這些人,一來看不慣青神道門的頑固做派,二來將無壁城的天下大同奉為圭臬,崇尚眾生平等,百舸爭流,博採眾長,且不固守自封,追求自由自在。”
“三來他們的身份相對複雜,結璘,你要知道,這天下修道者眾多,並不是咱們人類修道,才能叫作道家,南荒蠻妖、黎巫、晶宮的水族,甚至是龍族都有修道者,亦或是咱們道家修士與他族交媾誕下來的混血人妖子、人巫子,他們算起來也是道家的一份子。”
“但這些異類,因為身份特殊,並不能被青神道家所接受,是故他們只有待在白馬才能繁衍生息。”
“而諸汾之野歷來是海內六大勢力的角鬥場,廝殺慘烈,所以這些異類也極少南下踏足此地,他們絕大多數只在無壁城府的地界之中活動。”
“無壁城府的地界廣袤至極,大夥兒都叫它‘無壁之地’,這地方稀奇古怪的門派數不勝數,相互爭鬥搶奪地盤的也不在少數,而無壁城府只管‘無壁令’在誰手上,並不會管具體門派的生滅得失。”
“無壁令…是何物?”
蘇結璘一時聽得好奇,歪著秀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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