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的水面迅速恢復了渾濁但正常的翻湧,那股令人窒息的陰寒和惡臭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嘩啦啦的雨聲,和現場遠處傳來的、驚魂未定的嘈雜人聲。
結束了。
紀憐淮脫力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水裡,雙劍“哐當”一聲立在腳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上的泥汙和唇上的舌尖血),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像是要掙脫出來。
鬱堯也不住地喘息著,收回了硃砂繩,跪坐在雨幕中。幾秒後,他走到紀憐淮面前,蹲下身。雨珠順著他銀白的髮梢滴落,劃過線條清晰的下頜。淺淡的眸子在她臉上掃過,最後落在她微微滲血的嘴角。
“還能走嗎?”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與這漫天瓢潑比竟如春風化了雨。
紀憐淮想說話,舌尖卻疼得她“嘶”了一聲。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那攤已經消失無蹤的“水猴子”位置,眼神裡充滿了控訴:這叫“水鬼”?!
鬱堯似乎看懂了她無聲的抗議,沉默了一下,然後伸手,不是扶她,而是直接探向她溼透的衣領。
“你幹嘛?!”紀憐淮嚇得往後一縮,差點又滑進水裡。
鬱堯動作一頓,微不可察地屈了一屈手指:“止血。”
他言簡意賅,手指先是在她領口內側飛快地捻了一下,把戲服與打底之間殘存的一條水蛭狀綠色汙泥快速抽出,甩到一旁。
還不等他動手,紀憐淮眼疾手快連忙再催動焚天燼直接將那一團“邪惡版史萊姆”燒盡,一點渣都不帶。
雖然她沒說過,其實她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這種黏糊糊的、蠕動的水蛭款生物。
就在她心有餘悸之時,鬱堯迅速用凝血噴霧為它頸後幾條擦傷止了血。然後又從內襯拿出一種不知名膏狀物。
帶著一股極其微弱的清新藥香,瞬間驅散了鼻尖殘留的腥臭味。他將它輕點在指尖,然後抹上了紀憐淮還在滲血的嘴角。
“唔!”
一股清涼的感覺瞬間壓下了火辣辣的痛楚,紀憐淮舒服得哼了一聲,原本下意識因疼痛和猝不及防想罵人的話也嚥了回去。
她看著鬱堯近在咫尺的臉,雨水順著他高挺的鼻樑滑落,那雙淺淡的眸子專注地看著她的傷口,長長的銀色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
“這是什麼?”她含糊地問,舌尖的傷讓她的聲音有點發音不準。
鬱堯沒回答,只是用指腹將那藥膏在她傷口處又緩慢揉開,力道卻控制得恰到好處,沒再弄疼她。
做完這一切,他收回手,站起身,一點表情都不想多留給她觀看。目光卻轉向深潭邊緣那堆正在被雨水快速沖刷的、水猴子留下的最後痕跡——這裡本不該出現“怨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