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沉默了片刻。只有那壓抑的咳嗽聲還在斷斷續續。
然後,一個更加微弱的幾乎被黑暗吞噬的聲音,艱難地傳了上來。
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和一種強撐的冷靜:“…紀…憐淮?…上面…安全?”
“安全!安全!”紀憐淮迭聲回答,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又被她狠狠抹掉,“我清理乾淨了!你們怎麼樣?”
鬱堯的聲音斷斷續續,氣息極其不穩,“拉…拉我…上去…小心…井壁…”
“等著!我馬上想辦法!”紀憐淮立刻起身,環顧四周。廢園裡只有瘋長的荒草和殘破的磚石。她目光掃過旁邊節目組遺留的、用來固定燈光的粗壯繩索,眼神一亮!
她衝過去,迅速解開繩索,將一端牢牢綁在廢園角落裡一棵虯結的老樹根上,用力拽了拽確保結實。另一端,她打了個簡易的活結套索。然後,她將繩索拋入井中。
“鬱堯!繩子!抓住!”她朝著井下大喊。
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摸索聲,然後是繩索被拉緊的微弱晃動。
“抓住了……”鬱堯的聲音傳來,帶著力竭的喘息。
“堅持住!”紀憐淮咬緊牙關,雙手死死抓住繩索,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艱難地往上拉!玄珠之力“韌”賦予的支撐力在這一刻發揮了關鍵作用,讓她不至於被繩索另一端沉重的分量拖垮。但饒是如此,她的手臂肌肉也繃緊到了極限,額頭上青筋凸起,汗水大顆大顆地滾落。
時間彷彿被拉得無限漫長。每一寸繩索的上升,都伴隨著她粗重的喘息和井下壓抑的痛哼。
終於!
一隻沾滿汙泥和暗紅色血跡的手,猛地扒住了溼滑的井沿!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著死白!
緊接著,是鬱堯那張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銀白的髮絲被汙泥和汗水黏在額角臉頰,淺淡的瞳孔在黑暗中艱難地聚焦,眼神銳利依舊,卻蒙著一層濃重的疲憊和虛弱。
他嘴唇乾裂,嘴角殘留著未擦淨的血跡。身上那件深色的作戰服早已破爛不堪,沾滿了汙泥、乾涸的血跡和某種詭異的、散發著淡淡鐵鏽味的黑色粘液。
他半個身子探出井口,似乎想靠自己的力量爬上來,但手臂猛地一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鬱堯!”紀憐淮心臟驟停,驚呼一聲,丟掉繩索撲過去,雙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那胳膊冰涼得嚇人,肌肉緊繃卻透著一種虛弱的顫抖。
她用盡全身力氣,連拖帶拽,終於將鬱堯沉重的身體從井口拖了出來!兩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溼滑的青苔地上。
鬱堯仰面躺著,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碎的雜音,彷彿破舊的風箱。
他閉著眼,眉頭死死擰著,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額角、臉頰、脖頸,裸露的面板上佈滿細密的劃傷和淤青,最嚴重的是左肩靠近鎖骨的位置,衣服被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緩慢地滲著黑紅色的血,傷口周圍的面板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隱隱有細小的黑色脈絡在向四周蔓延。
“鬱堯!鬱堯!”紀憐淮跪在他身邊,聲音帶著哭腔,手忙腳亂地想碰他又不敢碰,“你怎麼樣?傷哪裡了?”
鬱堯艱難地睜開眼,淺淡的瞳孔有些失焦,好一會兒才凝聚在紀憐淮焦急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