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次推開店門時,紀憐淮的指甲縫裡還沾著上一輪的血冰碴。這次冰櫃表面佈滿抓痕,最深的一道刻著“我想回家”。
三個客人以更扭曲的姿態出現:西裝男的整個腦袋裂開,被紛飛的紙張隔出一段血腥一段白,從那之中吐出的是無數寫滿“解僱”兩個字的通知;孕婦腹中的“胎兒”有了更具象的形態,那稚嫩的身軀上竟然長出了林永徹的臉!男學生所穿普通又具有標誌性的校服也變成了這家便利店的員工制服,胸口名牌滴著血紅色黏液,模糊了資訊。
“你們老闆沒教過顧客就是上帝嗎?!”西裝男的怒吼震碎燈管,玻璃渣在空中凝成咖啡豆形狀,暴雨般向紀憐淮狂射而來。
這回她有了準備,一個翻身越過櫃檯,一秒不耽擱地抓起值班日誌當作盾牌。
說來也奇,漫天咖啡豆竟全都聚在一處,只往這本日誌砸來。相較之下小小一本筆記承受這般攻擊也還完好無損。
只是幾秒後,封面上突然浮現出淋漓血字:“那天他潑了我一身咖啡,店長讓我跪著把地板擦乾淨……”
孕婦的“胎兒”發出林永徹的聲音:“哈哈哈哈哈我把最後一份新鮮便當給了她……店長說我監守自盜,我付錢了的,我付錢了!然後呢?她反手就去投訴我,哈哈哈哈哈哈哈!”關東煮鍋裡的腐肉唰地一聲聚合成人形,揮舞著炙熱漏勺砸向紀憐淮。
紀憐淮發動風刀劈開那一坨腐肉人,從裡爆出的腥臭液體還似有似無能聞到一絲絲關東煮經典湯底味——這使得它更加反胃了。
偏偏就在那堆令人作嘔的東西里裹著連線處生鏽的員工工牌。紀憐淮憋了口氣,捏著鼻子,五官抖皺在一起,努力做了下心理建設才徒手上去撈出它。抹去徽章上的汙漬一看,上面的人可不就是林永徹。
這是在暗示什麼?
孕婦還在和她的“孩子”一起憤怒、咆哮,一陣哭一陣笑。而那個男生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再攻擊她,直接跑到幾行貨架裡搞破壞,看起來是要把所有貨物都扔掉、踩碎,臉上癲狂之色愈甚。
紀憐淮強撐著把日誌開啟,翻到封面,把那個工牌摁回凹陷出的痕跡上。
【媽,再等等,等我攢夠手術費就回家。】
這一行字如同使用了顯影水,緩慢地浮現在第一頁,就在那塊校徽下面。
冰櫃突發出尖銳的警報聲,三個“客人”就在這一瞬同時融化,最終匯成黑流湧入櫃門縫隙。貨架上的泡麵日期有如資料崩壞似的跳轉成了16月-3日,櫃檯上的收銀機也在這時又吐出一張沾血的小票:【迴圈剩餘次數:∞。】
23:59,第九次。
紀憐淮的指甲摳進門縫,寒氣順著指尖竄上脊椎。人形黏液的輪廓在冰櫃霜花後若隱若現,三個客人的殘影在便利店各處遊蕩,西裝男的咖啡漬、孕婦裙襬的黴斑、學生制服上融化的巧克力,像三塊拼圖卡在迴圈的齒輪裡。
“老幽,我好像知道怎麼通關了。”
她身上的傷口已不再流血,一次性毛巾胡亂扎住了小腿。但這只是暫時的,如果無法從這個迴圈裡出去,她遲早會死於失血、壞血、發炎感染甚至是累死、餓死、渴死——這裡的食物液體她可一點都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