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鬱堯最後癱在維生椅中,對她露出的那個力竭到極致的眼神。
那眼神如同投入深潭的寒石,擊碎了無邊的混沌。在片場強光的灼烤下,在玄珠無聲的啃噬中,在被李承安剝離人性的指令層層剝繭的時刻。
在威亞索拉扯著肩膀發出不堪重負呻吟的瞬間,在身體被要求維持在一種近乎於無機物質反重力狀態的那一刻——
紀憐淮在頭盔下的眼眸深處,極其微妙地極其內斂地閃過了一點痕跡。
那點痕跡細小如墜入寒潭的冰晶,卻又灼熱如熔岩在冰蓋下撕裂的縫隙。被七層煉獄磨礪過的空茫中,被格式化指令強行覆蓋的意識流深處,屬於“角色”。
那個在認知囚籠裡被強行囚禁了七年又十二天的女人,被遺忘了所有個體身份的倖存者。
在那幾乎凝固的滯空姿態裡,在那沒有焦距但並非完全無神的瞳孔最深處,一絲經歷了極致痛苦磨礪卻尚未徹底熄滅,如同將熄微火般顫抖掙扎的微弱星芒,倏然一閃!
極其微小,小到幾乎可以忽略,卻如同一粒投入油鍋中的沸水!
“Cut——!!!完美!就是這個眼神!”李承安那壓抑著極致亢奮的聲音直接在她頭盔內部炸開。
聲音因為過於激動甚至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音,如同獵豹鎖定了最精準的獵殺瞬間。
“就是這個!冰冷程式啟動和灼熱人性廢墟碰撞的臨界點!記住這個狀態!三號機,給我抓大特寫!連拍!快!威亞別松!保持高度!燈光!我要更極端的光!把那種無所遁形的虛無感打出來!快點!”
他的聲音如同暴雨敲打著金屬屋頂,整個片場像一臺巨大機器被重新點燃。
燈光重新調校發出刺耳的電流噪鳴,金屬支架轉動摩擦,威亞線在鋼架上因微小調整而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紀憐淮依舊懸停在那片刺目的純白與冰冷反光地面之上,頭盔內的每一寸空氣都變得渾濁沉重,呼吸滾燙。
威亞線勒緊著肩胛骨和腰腹的舊傷點,每一次細微的調整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強光燈陣如同無數只灼燒的瞳孔聚焦在她身上,將她的一切細微反應無限放大。
她在強光與窒息中捕捉到自己極其微弱的心跳聲,沉緩,帶著一種被過度壓榨後的沉重感,擂動在耳膜深處。
身體的疼痛和玄珠空洞的飢餓感仍在無聲交織啃噬,但鬱堯最後那虛弱到極致卻還試圖安撫她的眼神碎片,像一個被強行嵌入精密齒輪組裡的不規則元件。
頑固地卡在那裡,帶著微弱的溫,攪亂了所有冰冷程式的預設軌道。
片場如同巨大的熔爐,將她包裹在冰冷戰鬥服內的軀體懸吊在光熱的核心地帶。燈光灼人,嘈雜喧囂,指令冰冷如刀。
可在這個鏡頭結束的臨界點上,在那絕對強光製造的視覺炫盲中,她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卻是左肩連線威亞處傳來那一片被勒緊的布料下,一道早已麻木此刻卻因緊繃姿勢而被重新喚醒的,如同撕裂般的痛楚感。
“倒計時三秒!紀憐淮,情緒保持!保持撕裂感!”鬱承安冰刃般的聲音再次切入頭盔,比上一次的指令更顯狂暴,“3!”
震耳欲聾的強光再次降臨,彷彿要將她的意識從顱骨內灼燒殆盡。
威亞系統再次發出鋼索緊繃的呻吟,幾處早已不堪重負的關節連線點傳來清晰的撕裂痛楚,像被生鏽的鈍刀反覆切割。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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