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獵獵,葉嫵一身素衣跪在佛祖面前,每誦唸一行經書,她便虔誠地向佛祖磕下一個頭。
咚的一聲,砰砰作響。
葉嫵不知道磕了多少,她白皙光潔的額頭,帶著血汙。
可是她渾然未覺。
她乞求滿天的神佛,可以憐憫她,將她的外婆再留下幾年,一切自私妄念都由她葉嫵一人承擔,哪怕是要她傾其所有……
周京淮心痛喚了一聲:“葉嫵。”
他要過去,被葉嫵輕聲阻止了:“別過來,周京淮你別過來,我怕你髒汙的身體會衝撞了佛祖,弄髒這聖潔的寶殿。”
周京淮的臉色,一片慘白。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周京淮沒再進去。
他站在正殿之外,靜靜地等候著葉嫵,他看著葉嫵跪在佛祖面前,一次次虔誠地磕下頭去。
一次次,一遍遍……
……
夜半三更,山裡起了薄霧,寺裡響起鐘鳴。
葉嫵磕滿了五百個頭。
她燒掉經文,搖搖晃晃地起身,起身的一瞬間她險些摔倒。
周京淮上前扶住她,他以為葉嫵會滿心厭惡地推開自己,但是出乎意料,她並沒有,反而淡淡說道:“回去了。”
周京淮難以言說的心情,像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失而復得,因為葉嫵願意同他說話了。
正殿外頭,停著那輛京牌的邁巴赫,車身鋥亮名貴。
葉嫵走過去撫摸車身,低低喃語:“你開的是這輛車啊。”
周京淮說是。
他扶著她上車,繫上安全帶的時候他很溫柔地說:“回了趟老宅換了這輛過來。我送你去醫院,我們一起等著老太太醒過來。”
葉嫵直勾勾地望著他:“你真的覺得外婆會醒嗎?”
周京淮喉結一滾:“會醒過來的,我的阿嫵在神佛下為老太太磕了這麼多頭呢。”
他想為葉嫵擦掉血跡……
葉嫵別開了臉蛋,淡聲開口:“我想去一趟引江!周京淮你送我過去,好不好?”
周京淮側頭注視她——
她實在反常,但他拒絕不了。
片刻之後,周京淮一踩油門,朝著引江的方向開過去。
深夜,疾風。
引江是周京淮向葉嫵求婚的地方,那裡的落霞最是有名,在那裡周京淮曾說過,在周京淮的心中,他的阿嫵最重要。
大半個小時後,道路漸寬,江邊一片黑暗無際。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車子,同樣的一個男人。
葉嫵靜靜地坐著,她望著車前面的黑夜,淡聲開口:“周京淮,這裡有我們最美好的回憶,這輛車子幾乎算是我們半個家了。你實在深諳人心,你總是犯獵以後開著這輛車喚起我對過往的回憶,可是那些回憶對於我來說,是血淋淋的,可你毫不在意。”
“愛情的底線是親情,可是周京淮,我們之間連底線也沒有了。”
“下車。”
……
周京淮皺眉。
葉嫵的聲音更冷漠了:“周京淮,下車。”
周京淮怕刺激到她,只得下了車子,他以為葉嫵會把車子開走,但是葉嫵也跟著下了車子。
江水濤濤,怒潮洶湧。
一支火光在葉嫵手裡升起,她點燃了自己的包,然後丟進了邁巴赫的車廂內,關上了車門。
火苗迅速地舔舐著真皮內飾,只一會兒就火光沖天,那些火光衝破了黑暗,直竄天際,映紅了大半邊的夜空。
葉嫵把車燒了。
周京淮呆住了,他被震撼到了——
葉嫵的愛,葉嫵的恨!
周京淮,從此對你再沒有愛,只有恨!
火光照亮葉嫵的臉龐,她注視著自己的丈夫,她滿臉的淚水卻是在笑:“周京淮,我祝你和白芊芊一生一世,纏纏綿綿!別再禍害別人了。”
周京淮臉孔發白——
最後一次,葉嫵看著深愛過的男人,毫不留戀地掉頭離開……
兩步以後,她筆直地栽倒在地。
葉嫵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