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意沒有為難她，只是命令道：“把頭抬起來。”
沈昭華聽話地直起了身子。
她生得一副好樣貌，眉毛又細又長，眼睛大而亮，鼻子嘴巴倒是不怎麼出眾，但是五官放在一起，就顯得整個人溫婉小意，柔情似水。
比起蘇氏那副驚豔出眾、嬌媚可愛的模樣，沈昭華的臉雖然顯得寡淡了些，但是讓人看著舒服極了，老實而乖順。
盧意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突然道：“你可願意服侍王爺？”
身邊的綠桃大驚，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王妃！”
盧意不去理會她，只是平靜地對著跪在下面的沈昭華道：“本妃抬你做侍妾，賞一間院子，賜白銀十兩，婢女一名，不必再做下人的活計，只需要伺候王爺即可。”
“你若是願意，今晚就可以安排侍寢。”
她說完這些話，喉嚨裡立刻發癢起來，忍不住側過臉，舉起帕子嗆咳出聲。
綠桃連忙給自家王妃倒茶，幫她拍背順氣。
沈昭華注視著虛弱的王妃，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等到咳嗽聲停止，她才恭敬開口道：“多謝王妃厚愛。”
“只不過……奴婢的父親年事已高，如今仍在王府裡當馬伕勉強度日，每每看見他花白的頭髮，佝僂的身軀，奴婢就倍感心痛。”
她低下頭，聲音裡帶上了幾分哽咽：“奴婢實在是……實在是捨不得父親，自己去過富貴日子。王妃，不是奴婢不願意伺候王爺，您願意給奴婢這個機會，已經是奴婢三生有幸了。”
“可是奴婢心裡最惦記的，還是想先賺些銀錢，為家父養老送終。王妃，請您恕奴婢暫時不能答應……”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盧意急切地打斷道：“不就是你父親嗎？本妃派人去給他安置宅子，再賞賜些銀錢，叫他頤養晚年。”
聞言，綠桃心裡急得要命，卻不敢忤逆自家主子的意思，只能開口道：“王妃，要不要奴婢給您添茶？”
盧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過殷勤，她乾笑了一下，點頭道：“嗯，添茶吧，是有些渴了。”
綠桃端起茶壺，她藉著倒水的動作，靠近盧意耳邊，低聲道：“王妃，此事急不得，您應當先去問過王爺的意見，再另作打算。”
盧意咬住了下唇，輕聲道：“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下面的沈昭華道：“算了，是本妃失言，你既然不願意，便也不強迫你……”
“奴婢願意。”
沈昭華打斷了她的話，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道：“您心地善良，主動提出要安置奴婢的父親，奴婢無以為報，願意伺候王爺，也願意跟隨在您的身邊，任憑差遣。”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盧意的臉上不由得浮出笑容，她鬆了一口氣，道：“既如此，你收拾收拾，下午住進院子裡，晚上就侍寢吧。”
“多謝王妃。”
等到嬤嬤把人帶出去以後，綠桃立刻跪在了王妃的腳邊，急道：“王妃，您這是做什麼！”
“好端端的，怎麼就抬她當了侍妾呢？您如今才入府幾天，沒懷上小世子之前，為何要主動往王爺房裡添人？”
盧意端起茶盞，手卻在輕輕發抖，震得碗裡的茶水都差點潑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把手裡的茶盞放下，磕在茶托上，發出了“叮”的一聲脆響。
她茫然道：“那你讓我怎麼辦呢？”
“綠桃，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那日在喜轎上，看到那碟點心，我原以為瑞王是歡迎我的，他是真心實意想要迎娶我、想要和我好好過日子的。”
“可是你看，他已經有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盧意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的眼淚流得很快，啪嗒一聲滴在了綠桃的手背上。
“那我算什麼？我從豫州千里迢迢來到京城，進宮學規矩，學禮儀，結果真心想迎娶我的不是瑞王，而是他的母親賢妃。”
“他們想要的不是我，是我背後的太后和家族。”
她揪住心口處的衣服，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你看我這身子，我又還能活多久呢？瑞王他就連這點憐愛也不肯給我。他說話溫柔，動作也溫柔，可是我感受不到幸福，他和蘇青青去圍場的那一天，我一整晚都睡不著啊！”
“綠桃，綠桃！我難道很貪心嗎？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嗎？”
“母親生病的時候，我跪在佛祖面前，求它放過我母親，最終未能如願。”
“弟弟死的時候，我握著他的小手，求他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最終也不得如意。”
盧意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現在，我孤身一人來到這裡，滿心期望王爺能敬我，愛我，卻依舊得不到善待！我這些話應該對誰說？難道非得等我哪天死了，一捧灰隨風去了，你們才能放過我，不再日日夜夜折磨我，讓我不用再顧及任何人的感受，還我一個安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