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掌控夢境的第三年。
刑偵二隊又破了一起持刀殺人案,兇手是個喪心病狂的中年男人,喜歡唱蹩腳的粵語歌,在全國各地的工地幹著短期活兒,幹兩個月休三個月,偶爾拿著上萬的工資,更多時候在老家吹牛打牌喝酒,有兩個讀書很爭氣的女兒。
一週前,他殺了自己父母妻子女兒,以及酒桌上牌桌上的朋友,躲到了另一個城市當乞丐,聲稱這才是自由自在地活著。
實行抓捕的時候,對方和他們打起遊擊,且反抗得尤其激烈,導致警方隊伍裡好幾個人都受了傷。
鄭巖當時是被擔架抬走的。
談迦腹部被劃了道口子,被吳漾抱著走了將近一公里,才送到救護車面前。
當時她衣服下襬全是血,林之樾趕到醫院時,僵直地站在幾米外,那眼神彷彿看見談迦被開膛破肚了,呼吸聲從正常範圍內的急促變得異常紊亂。
談鳴當時都以為他要當場發病捅人了,結果他只是安安靜靜守在病床前。
然後發展成安安靜靜躺在談迦的病床上,安安靜靜陪著談迦睡覺,長手長腳把人攏在自己羽翼之下。
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麼,後來某一天傍晚談鳴推門進去,裡面沒開燈,站在門口往裡看,還以為看見了博物館裡並排躺著的合葬屍。
他差點被嚇出個好歹,後脖子汗毛直立。
回去鄭巖的病房,他心有慼慼說起來:“我懷疑林之樾有一半魂兒還躺在十四年前殺童案的土堆裡,爬出來的魂不全,所以才發展成自閉症。他平躺的姿勢,真的很像帶著迦迦殉……”
“再搞這些封建迷信,就去幫一隊查糞水池裡的白骨案。”鄭巖翻個白眼。
“……可是你們真的不覺得他這狀態很鬼裡鬼氣的嗎?就跟這起案子的兇手一樣,思想極端的人很容易殺人和自殺,平時看起來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會發瘋。我都怕哪天他覺得世界上人太多,不利於他和迦迦在一起,所以想一起死了去陰曹地府度蜜月。”
鄭巖受不了他:“你神經病啊。談迦只是閉上了眼睛在睡覺,又不是永遠閉眼了,你覺得林之樾能奈何得了她嗎?”
談鳴一頓:“也是。”
他又跟商場門口漏氣的蔥形充氣人一樣,鬆口氣,肩膀往下垮。
“真希望迦迦醒來先給他一巴掌。我這兩天讓他不準挨著躺在病床上,他就用看死人的眼神直勾勾盯著我。”
鄭巖懶得聽他講這些不新鮮的事,乾脆拿了個蘋果砸他:“滾蛋,又吵又煩。”
談鳴接住蘋果啃了口,走了。
談迦的傷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而且她身體好,恢復力也強,很快就能下床正常活動。
因為傷口在腹部,她最近穿的都是很短的背心,露出貼著的紗布繃帶,偶爾披上林之樾的襯衫當外套——三年過去,林之樾已經從少年逐步轉變成帶有成熟感的青年,肩寬臂長,曾經兩個人可以混著穿的衣服,現在搭在談迦身上稍顯寬大。
她受傷的訊息沒告訴太多人,計劃安安靜靜養好傷,就休一段時間的假,和林之樾旅遊去。
但林之妍和鄭詩妍一群人不知道從哪兒知道她受傷了的訊息,前後腳都跑來醫院看她。
鄭詩妍叫她迦迦姐,林之妍叫她迦姐,光是她們倆此起彼伏的叫法,就讓整個病房熱鬧起來。
林之樾在削水果皮,連線不斷的皮在某一刻斷掉,水果刀的刀刃咔一下碰到果盤。
兩個人都噤聲了,斜眼去看他的臉色。
鄭詩妍:你哥不會暴起捅人吧?
林之妍:應,應該不會吧?迦姐在這兒,他一向很像正常人。
鄭詩妍:也對。啊這不就是我嗑的酷姐x陰鬱偏執狂,這表現很符合人設要求。
林之妍:這你都能嗑,你的牙是不鏽鋼電鋸啊?
然後她先站起來,自顧自說:“好像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探病十分鐘也差不多關心到位了。迦姐,我們過兩天再來看你。”
林之樾的眼神鎖定放過了她,再看向鄭詩妍。
“……我去看看我爸,迦迦姐,你好好休息。”
剩下的幾個話都沒機會說的,更得走了。
安覃元臨走之際把林之樾拖了出去,傳授秘訣似的悄悄跟他說:“你這樣不行。談戀愛其實不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朋友是很重要的一關,她的朋友你瞭解嗎?你要讓她帶領你進入她的交際圈,就得先容忍你的交際圈和她接觸,你們有更多圈子產生交集,感情才能越穩定。”
林之樾看他一眼。
安覃元舉手投降:“我沒別的意思啊,是姑姑交代我的,她看你倆這不上不下的狀況很著急,什麼時候才能猛得來個好訊息啊?要訂婚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套金首飾,要結婚她已經買好了房子,要是突然來個孩子她應該也能靠著夢裡的模擬三秒上戶口。”
林之樾移開了視線,平靜地看路。
雖然其他話都可以當沒聽見,但關於朋友的那句還算有點用處。
其實林之樾見過談迦的朋友。
他們一起飛去國外時,住在她曾經的家裡,周圍的左鄰右舍都是她朋友,跑來看他們,或者說是看他。
好像很好奇是誰能成為談迦這個酷姐的男朋友。
來的幾個人裡,有人的目光十分尖銳,看似友好的打量下藏著隱晦的挑剔和輕視。
他沒在意,看得出來這些人裡並沒有份量重到讓談迦左右對他的看法的存在。
不過跟著談迦去廚房切水果的時候,他藉著這個事和她接了個綿長的吻,被外面的人看個正著。
談迦後來說,那些人私底下說他是ghost,貼在她身邊的鬼魂。
“你會因為他們的評價討厭我嗎?”他當時問。
談迦回答:“當然不會。別人的評價是基於別人的喜好,我選擇你是基於我自己的喜好。”
他喜歡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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