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日。
山谷之國的坎漁城花明柳媚。
窣地春袍,惠風和暢,輕寒輕暖漏永,半陰半晴雲暮。
今年的登雲英雄大會便在此地舉辦。
坎漁城的東郊有一面大湖,登雲英雄大會的主賽場就在湖邊的大型演藝臺上,比賽正戰得激烈,此刻座無虛席、人潮湧動。
裴奈卻避開了最熱鬧的地方,正坐在湖另一邊的空島上賞著景光,看柳條在細風裡微蕩,畫著驟浪。
她享受著春天的舒怡,順便釣魚。
鞠連丞根據坎漁城官員們的指引,找到裴奈時,她面前正擺了八支魚竿。
而她正在盯著水波,確認有沒有魚兒上鉤。
裴奈聽到腳步聲,回頭看鞠連丞,並不意外他的出現,反而打趣道:“喲,新科狀元郎來啦。”
鞠連丞去年參加了科考,正如絕大多數人預料的那般,一路透過連考,進入殿試。
殿試時他發揮依然穩定,被蕭鳴逸欽定為狀元。
後蕭鳴逸直授他主客司員外郎的官職,數月之後再將他調至禮部司,擔任郎中。
兩個月前,鞠連丞又直接跨部,正式上任戶部侍郎一職。
從六品的員外郎再到正四品的戶部侍郎,鞠連丞在一年的時間內一路升遷。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聖上頻繁將他調動,是讓他在各部歷練,熟悉章程和政務情況,等待時機成熟,就將提拔重用。
起點如此之高,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天耀聖上對於他舅母的肱股臣下,有多重視。
可所有官員都心服口服。
鞠連丞的父親是萬典智士鞠言,也是天耀和山谷之國千古憑弔的英雄,而鞠連丞在戰時輔佐裴奈,是東境與西境大戰的功臣。
他尚未入仕,便已攢下常人一生無法達到的功績。
甚至端定公在各部任職的舊屬,也會因和他父親的交情,支援和關照他。
鞠連丞當了快一年的官,眉眼之間的冷冽尤甚以往,看到了裴奈,目光才稍微平和下來。
他踏著白玉懸橋走過來,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
“顧瑾珩、韓睿澤、達奚安、邵歷然、公羊子笙他們幾個和張晟有事情要商議,達奚尚樂和呼延桑念去逛市集了,呼延衛兆在那邊看比賽,我在這裡幫他們看魚竿。”裴奈點著面前的魚竿和他說著人名,臉上也沒有什麼不快,似乎正樂於釣魚。
鞠連丞循著武鬥場兵器撞擊的動靜,向遠處望去,然後收回視線,“他們那邊在打鬥,震響都入了水,你這能釣到魚?”
“當然可以,他們把魚都嚇到這裡了,特別好釣。”裴奈答道,“達奚安挑的位置,他說按他的經驗,這個地方能釣很多大魚,晚上我們可以烤魚吃。”
鞠連丞有些無語,“岐魯明帝還是一如既往,對釣魚和烤魚有執念。”
“對了,你怎麼直接來我這了,不去找他們集會嗎?畢竟他們在談正事。”裴奈好奇問道。
鞠連丞在她旁邊挑了把椅子坐下來,“這次我是向聖上請了假,來和你們見面,順便祭奠我父親,身上沒有政務。”
畢竟山谷之國是鞠言的逝世之地,對於他來說有不尋常的意義。
“曲前輩前日也帶著他新收的兩個小弟子,去祭拜了曲牧風。”裴奈正說著,她自己的魚竿有了動靜。
裴奈拿著握柄一提,一條肥魚便上了鉤。
“坎漁城不愧以漁業為主,這些湖魚的肉質看上去就很好。”裴奈一邊說著,一邊將釣上來的魚取下,撂進了旁邊的魚筐裡。
鞠連丞根據她最開始說人名時指的魚竿,將每個人的位置和魚竿記得清楚。
他納悶道:“這不是你的魚竿釣上來的嗎?怎麼放達奚安筐裡?”
“顧瑾珩和韓睿澤筐裡都各有兩三條大魚了,如果達奚安回來看到,他心裡會難過的,這樣就不會難過了。”裴奈老老實實說道。
鞠連丞的眼角顫了一下,“你還挺會端水的。”
裴奈忽然就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但一時沒想起來是誰上次說過。
他們倆沒待多久。
顧瑾珩、韓睿澤、達奚安他們一行人便回來了。
裴奈起身迎他們,高興地和他們說釣魚的收穫,可她剛說了沒兩句話,便被顧瑾珩喚停。
“奈兒.”顧瑾珩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他的身體都片刻僵住。
裴奈能感受到剛見面時,顧瑾珩的神炁便像往常一樣,快速流轉過她的全身,檢查她是否安好,有無受傷。
這本是平常的事情,裴奈早已習慣。
可此刻顧瑾珩表現反常,其他人也不解地看著他。
裴奈才察覺到,丹道神炁正停留在她的腹部。
裴奈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順便問他:“怎麼了?我今日也沒吃壞肚子啊。”
顧瑾珩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可他的瞳孔卻隨著丹道神炁的探查逐漸放大,暴露他內心的情緒波動。
顧瑾珩遽然上前,輕輕將她擁住。
“怎麼了?”韓睿澤蹙眉問道。顧瑾珩的反應,讓他們都覺得不安。裴奈也拍拍顧瑾珩,“怎麼啦?我生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