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裡則同年輕丫鬟們坐一處,席間歡聲笑語不斷,香薷和麥冬坐另一桌,瞧見夏裡遊刃有餘的同大丫鬟們談笑風生,香薷很是羨慕,她幾次想要上前同她打招呼,都找不到機會。在這樂壽堂,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之間隔著天塹,平日很少有機會往來。
最初香薷還有些彆扭,經過這段時間她完全想通了,與夏裡交好,說不得她還有機會升等,實在不該與她生分了。
麥冬自是不知道香薷心思的,她只顧吃著眼前的美味佳餚,見夏裡開心也替她高興,僅此而已。
這席面吃到很晚才散席,謝嬤嬤竟還吃醉了酒,夏裡艱難的將她攙扶回屋,打了熱水替她梳洗一番,貼心喂她喝了醒酒湯,夜裡守著她睡,生怕她醉了嘔吐呼吸不暢。
到第二日謝嬤嬤醒來頭疼的厲害,索性告假一日。
昨兒吃酒時,白芍約夏裡晌午去瞧她給老太太做的衣裳,夏裡將蜜餞裝進罈子裡封存好後,便過去了。
一進白芍那屋,打眼便瞧見到了那件全緣邊長褙子,繡著五彩蝶戀牡丹的花邊很是搶眼,白芍拉著她手,笑盈盈道:“你快來瞧瞧我這衣裳配色,這花青色的蝴蝶叫人一眼難忘,牡丹花寓意花開富貴,蝴蝶又有福迭的諧音,寓意福壽綿延,最適合穿在老太太身上了。”
夏裡伸手摸著那花紋,一臉讚歎道:“姐姐果然繡技了得,這穿進宮再合適不過了,難怪老太太看不上旁人做的繡活,真真是由奢入儉難。”
白芍被誇的眉開眼笑,聲音輕快道:“這衣裳雖好看,卻耗費了我一個半月的功夫,整日坐那裡繡,眼睛都快要熬瞎了,實在是辛苦的很。”
夏裡很能理解,刺繡只能慢工出細活,一針一線都出不得錯,眼睛長時間盯著一處,確實傷人。
她隨口道:“這老太太所有衣物都是姐姐親手做嗎?”
白芍微微頷首,一臉無奈道:“老太太腳上穿的羅襪都得我來做,那銀硃本該與我打下手的,偏她不成氣候怎麼教都教不明白,簡直愚不可及,有教她那時間倒不如我自己一個人做了,得虧你過來了。”
夏裡謙虛道:“我雖會做繡活,但遠不及姐姐的精巧,恐還得練段時日才能幫的上忙。”
白芍沒好氣道:“你莫與我說瞎話,你給謝嬤嬤做的抹額,還有昨兒那交領長襖,就是給老太太穿也是使得的,我可不管,日後小件的東西就交由你來負責。”
夏裡哭笑不得道:“我才剛把茶水室的活計整明白,你又來安排我新活計,我才多大點人啊。”
白芍捂嘴偷笑道:“這就叫能者多勞,有些人上趕著上前,我還懶得搭理她呢。”
兩人在屋內聊的熱火朝天,殊不知全讓那躲在牆根下的銀硃聽了個遍,她被白芍明裡暗裡嘲諷的話氣的咬碎一口銀牙,加上夏裡給她使過絆子,她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惡氣。
看著白芍和夏裡從屋內出來,等兩人走遠不見蹤影,銀硃這才悄摸著起身,她從袖籠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鑰匙,動作迅速開啟屋門而後溜了進去。
見了白芍的繡活,夏裡並未受太大影響,概因她見過比這更精緻的作品,若是由她來繡這五彩蝶戀牡丹花,她可以處理的更加完美。
白芍讓她給老太太做身中衣,若是老太太滿意,日後這活就交由她來做,夏裡自是沒有意見,她回屋便開始畫繡樣做繡活,寧願白日裡忙不停歇,也不願夜裡點燈熬油的費眼睛。
然而她一朵海棠花還未繡好,院子裡又鬧騰了起來,說是白芍給老太太做的衣裳讓人給損毀了。
夏裡心裡咯噔一下,她前頭剛看過那衣裳,怎麼這麼快就出事了,她趕緊去瞧瞧怎麼回事,她一進屋便聽到白芍痛哭流涕,老太太端坐在上首滿臉不悅。
謝嬤嬤不知何時也趕了過去,瞧見她忙問道:“你同你白芍姐姐見過那衣裳後,可曾又回頭去瞧?”
夏裡忙不迭搖頭,“白芍姐姐讓我替老太太做中衣,我回屋就在搗鼓這事兒,哪有空回頭再瞧,您若不信,可去我屋裡看,我那繡了一半的海棠還擺在桌上呢。”
白芍聲音哽咽道:“損毀衣裳對夏裡並無好處,定不是她做的。”
老太太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她冷聲道:“既不是她弄的,那你說說還能有誰?”
白芍頓時語塞,她平日說話不顧人臉面,得罪人也是有的,一時間竟毫無頭緒。
夏裡眼神銳利的打量在場眾人,有的急於撇清,有的則純粹在看熱鬧,目光停留在銀硃身上時,她低垂著腦袋異常安靜,按理說她該幸災樂禍才對。
見白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老太太越發氣惱。
“這原就是你的差事,如今出了紕漏,你找不到罪魁禍首,只能由你來擔責,離中秋宮宴還有兩日,你若能修補好衣裳,此事便作罷,否則你自己去前院領罰。”
白芍跪在地上,臉色慘白道:
“老太太明鑑,被損毀的蝴蝶是用花青色繡線所繡,這繡線本就難得,如今我手頭一根也無,現買得等月餘才能拿到手,婢子實在是無能為力……”
老太太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來,肅聲道:“你自己捅的簍子自己收拾,我只看最後結果。”
白芍面上血色盡失,顯然是真的沒法子了,夏裡不忍白芍背鍋,只能賭一把了,她抬高聲音道:“婢子恍惚想起,離開前曾回頭看了一眼,似是有道穿鵝黃色身影一閃而過,我還當是看錯了,現在想來,說不定就是那人進去使的壞。”
她這話一出,眾人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銀硃身上,在場眾人唯有她穿著鵝黃色交領羅衫,銀硃立刻慌亂起來,色厲內荏道:“方夏裡你血口噴人,我壓根就沒去過白芍那兒。”
夏裡微眯著眼,原本只有三成把握,現下倒是又多了幾成,她似笑非笑道:
“那你倒是說說,衣裳損毀的時間段裡,你人在哪裡?有誰能給你作證?”
茜草忍不住出聲道:“那會兒,我們三個在整理老太太換季衣裳,還真不曾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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