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已經聽得幾近痴了,紛紛不由自主地起身離席,想要去追尋那道琴音的來源。
他們似乎已經忘卻亭中還有一人,方才才被他們吹捧得幾乎上了天。
而蕭華綺,從那道琴音響起的最初,便聽見了。
芯芸說得沒錯,那個賤人果真治好了手……
她的身體驟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手指落到琴絃之上,竟一連彈錯好幾個音。
可是壓根沒有人聽見!
沒有人在乎!
因為另一道琴音似凌空而起的海嘯,遮天蓋地撲面而來,死死地壓制住她彈奏出的每一個音節。
她不甘心,不死心!
她不信如今的她,還會比不過那個身份卑陋的賤人!
她瘋狂一般,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眼前的琴,指尖動作不斷地加快、加快……
砰!
琴絃驟然斷裂發出一聲嗡鳴,震得席間眾人猛然回過神來。
蕭華綺的指尖被琴絃割破,鮮紅血液正一滴一滴,砸到琴身之上。
她怔怔看著琴身,忽然便掉下淚來。
可那些人只是看了一眼,壓根沒人留意到她。
蕭華綺猛地推開琴,站起身來面向眾人,步搖隨著她巨大的動作劇烈搖晃不停。
她已經失了神智,紅著眼惡狠狠盯著席上所有人。
“那不是朔方月!!!”
眾人都被蕭華綺這副模樣嚇了一跳。
有人還好心地走上前問蕭華綺,“二姑娘,怎麼生如此大的氣?”
蕭華綺立在原地,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冰冷起來。
她死死盯著那些看熱鬧的人,也不顧他們是什麼身份地位,又吼了一句:“那不是【朔方月】!只有我才能奏出【朔方月】!”
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忘了?這【朔方月】,當年可是蕭二姑娘獨創的曲子,自瓊林宴驚鴻一現博得才名,她便再不曾演奏過了。”
“想來不肯再演奏,便是怕如同今日一樣,被技藝更高之人超了去吧?”
“不過這曲子難度確實是高,饒是晟京最厲害的樂伎,兩年來也學不透其中精髓。”
“是呀,可方才那番演奏,比之當年蕭二姑娘的,似乎還要更勝一籌?”
“誰說不是呢?方才那曲,風骨比其更傲,愁緒比其更濃,連性情都比其再烈上三分!要我說,方才演奏之人,才當得起晟京琴藝第一之名!”
“也是,方才我初聽蕭二姑娘演奏的曲子也覺得甚佳,可比之後一曲……”
有人大膽接過話,“實在就是班門弄斧了!”
“怪不得,蕭二姑娘會如此失態……想來就算如今叫她再演奏一回【朔方月】,只怕也是難以企及方才那位!”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蕭二姑娘指法、技藝雖然純熟精湛,卻過於匠氣,琴心琴骨竟大大不及當年在瓊林宴上的表現……”
蕭華綺渾身戰慄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忽然被竇氏一把拉住手。
竇氏在她耳畔低語,“你如今有厲都督撐腰,這些事情又有什麼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