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有些疲倦,微微垂著頭,周身惱怒的氣息早已散去。
蕭華臻此時正沉浸在情緒之中,並沒有發覺,他說這話時聲音很輕,語氣之中,竟像是帶上幾分自嘲。
她只是覺得這句問話太過可笑,冷著臉反唇相譏:“那不然呢?還能為了什麼?”
“若不是都督要查辦蕭文慎,有什麼理由能對我花這麼多的心思?”
“難道我這種在自己家中都最不得寵愛、最無足輕重的女兒,還敢自以為是,妄想覺得自己能博得都督您的青眼?”
厲鈞行抬起眸子愕然看向她。
他做的所有,只不過是為了護著她。
哪裡需要為了什麼?這本該是作為她阿兄的責任。
從兒時他們認識彼此的那一刻起。
她在那堆死人中一眼發現他,懇求窈娘將他帶回家的時候。她給高燒的他喂下第一碗米湯的時候。她用在雪地裡放得冰涼的小手給他的額頭降溫的時候。
他就知道,他要護著她一輩子。
而她如今什麼都不知道。
她只將他視作對付蕭文慎的盟友,她暗自懷疑著他種種行徑的目的,卻一點都不肯相信那是出自關切之心。
只因為在她眼裡,他是厲鈞行。
只因為她也同旁人一樣,厭惡厲鈞行此人。
澀然摻雜著痛苦,纏繞出無數藤蔓,迅速爬上心房。
他有無數次想告知她真相,可終究還是不敢。
她是不會接受從前親密無間的阿兄,如今成了眼前這個臭名昭著的魔頭厲鈞行的。
他怕她一朝得知真相,會對曾經的阿兄失望,會對自己更敬而遠之。
怕她會同其他人一樣,從此看向他的眼裡,除了恐懼,就只剩深惡痛絕。
厲鈞行目光有片刻的空洞,然後站起身來便無力地往外走。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同她爭辯下去。
走出懷瑾園的時候,許攸之突然出現。
“我說你,”他攔在厲鈞行身前,“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人家小姑娘壓根兒不知道你是誰,她對你心存疑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見厲鈞行神態懨懨,他無奈嘆了口氣。
“你自己準備什麼時候告知她,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但我今日特別好奇一件事,你究竟是為什麼生氣?”
“是因為她求我去救那謝二郎?”
見厲鈞行閉口不答,許攸之便當他是預設。
他語重心長道,“你可記得。從前我曾問過你,你苦尋多年的小姑娘究竟是你什麼人?你當年說,她是於你有救命之恩的人,更是你視若珍寶的妹妹。”
許攸之認真盯著他瞧。
“可你自己想想,你對她那番模樣,真的是兄長對妹妹應該有的模樣嗎?”
“她不過是想讓我去救個謝之平罷了,何以能讓你氣憤成那樣?”
一直面無表情的厲鈞行終於有了反應。
他目光怪異地看著許攸之:“謝之平傾心蕭華綺之事,晟京皆知。蕭華綺才出了事,他便又尋上昭昭來表情意,這樣的人……”
“他是什麼樣的人重要嗎?”
許攸之嗤笑,“我且問你,今日若換做她要救旁的人,那人不僅是什麼親王、世子、再不濟什麼小公爺小侯爺,而且為人正派,一心一意,這樣的人,你便能心平氣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