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天引

哈爾門王國中部領土，赫爾曼城內動員活動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這並不是官方出資、號召的徵兵動員，而是由當地稱得上是義薄雲天的富商、俠士們出錢出力全權組織。

自從前方傳來起源魔族接連攻城拔寨的訊息，整個哈爾門王國,包括周圍曼彌爾等國家，都陷入嚴重不安。

但銳斯聯盟主力兼盟主國——卡偌凱門帝國，自始至終都沒對起源魔族入侵一事進行任何表態，更別說提出要增援。

好像是因為聖皇教會的教皇大人，正準備對神佑森林外側那些異族，沒多餘兵力可以前來支援。

可大多數人都心知肚明。

不僅是銳斯聯盟同盟諸國，就連最鄰近哈爾門王國的【雙國同盟】中兩國，都沒選擇在第一時間出兵增援的原因。

任何君王首先會考慮的都是本國直接利益。

與其出兵支援哈爾門，用自己子民的生命換取情報，倒不如坐看哈爾門王國與起源魔族相互鬥爭，掌握足夠多情報加以預防，鞏固本國防禦。

按照起源魔族最近半月來進攻方向，可以空出手支援的,就只有被銳斯聯盟視為死敵的貝格烈帝國了。

但若是想得到貝格烈帝國支援，就必須借道卡偌凱門帝國，這種情況是在人們心中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除非貝格烈的軍隊，敢冒著損失巨大風險直接橫越魔動山脈，不然哈爾門王國就只能依靠本國力量,抵禦這猛烈攻勢。

所過之處，不留活口。

所佔之城，皆為焦土。

深刻了解到起源魔族入侵帶來的恐怖後，擁有離開能力的人，都紛紛選擇逃難，連當地本應留下來守城的貴族也走了大半。

雖然有部分貴族選擇留下來與百姓同生死,可無一例外都在一場場屠殺中生命凋零。

所以位於腹地且早已得到情報的各個城池貴族，十有八九都帶著家人和貴重物品，在十幾名親衛護送下連夜逃離。

如此現象也帶動其他人集體出逃，以至於每天城門口都會出現異常擁堵場面。

大部分都是帶著大包小包家當的富豪，各式各樣的馬車停靠在城門口。

剩下的普通人們，何嘗又不想像他們那樣一走了之。

但離開世世代代生活的城市，人們又何去何從？

遊離在荒郊野嶺隨時面對魔物、野獸的危險。

住進那些遙遠都市可能已爆滿的貧民窟。

或被當做難民，被各城阻攔在城外？

無論是那種方法，都逃不開一死。

不過是死亡期限，也許會拉長罷了。

就在人們猶豫之際，他們得到了來自本應痛恨嫉妒的那個階級、尚存良心者帶來的希望。

平日裡高不可攀的富豪商戶們，沒選擇和同階級其他人那樣，逃離這預定的死亡之地。

小部分上流人物留下來，盡己所能與普通人在逃無可逃的都市內並肩作戰。

他們出資給鐵匠、軍營，拿出所有財產招募尚在猶豫不決的平民們。

組織出一隊隊民兵，在正規軍帶領下開始夜以繼日地訓練。

起源魔族固然可怕，但只要人們擁有足夠信念，再可怕的事都不值一提。

他們日日夜夜如是打著口號。

同時，為了打消民兵們中焦慮情緒和顧慮，富商們甚至拿出一部分錢，將他們的親人送往大後方其他城市自家經營的旅店裡。

現在所有人唯一能做的，並且所有人唯一要做的，就是與即將到來的起源魔族拼死一戰。

勝，則還能與後方家人團聚，為世界清除禍害，名留青史。

敗，也是被王國銘記英雄，為阻擊起源魔族做出無比貢獻，家裡活下來的親人，也將享受無限榮光。

在這必死之局裡，普通人們還有其他選擇麼？

並沒有“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崇高思想，支撐著他們的，不過是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活下去，無論是自己還是家人，都應該在這裡最後拼盡全力奮鬥。

不僅是這座小小的赫爾曼城，許許多多城市裡，都上演著相似的一幕幕。

包括前線早已化為廢墟的城市中，也都曾有過這樣一群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保衛身後家國。

但——這些英雄的事蹟，在起源魔族眼中，或許是垂死掙扎罷了。

天統月三十日，起源魔族在魔帝率領下，來到赫爾曼城外。

稀稀拉拉前進的幾十名魔族，絲毫沒軍隊該有的紀律，章法甚至還沒參加過一天訓練的民兵好。

可誰都明白，就是這樣一支鬆散部隊，令偌大哈爾門王國，陷入了滅國般恐懼之中。

“所有人，準備進攻！”

城牆上被推舉出的臨時指揮官，被曾經上司撂下，留在城內的百夫長之一，強壓著內心恐懼，聲線顫抖著下達準備指令。

長達千米的城牆上，密密麻麻站滿了渾身顫抖著的“士兵”們。

他們有的只是抱著農活時用鋤頭，或是還只拿著一根細細木棒、鐵棍。

可沒一個人選擇在這等恐怖下逃避，即使明知接下來命運會是怎麼樣的，也沒人轉身離去。

站在城牆外的魔帝，也是感慨萬千。

這些天來，見到如此場景少說也有十幾次了吧。

如果換做當年自己還是【人類】時，一定會讚歎人們的英雄行徑。

可如今不一樣，或者說，從七百多年前與人們分道揚鑣時起，就變得完全不同。

作為起源魔族領袖，他對於這種場景僅僅是感到有趣與好奇。

每次都等著城牆上有人尖叫著逃跑，或是就地自殺，都是件很調劑心情的趣事。

抱著玩賞心態看著人類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一步步走向瘋狂。

事實上即使魔帝有幾次要求手下放慢進攻步伐，享受人類不斷增加的恐懼，可並沒看到想要的效果。

不知為何，那些人明明已在快要被逼瘋的邊緣徘徊，可就是踏入不了那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