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宴下暗流
“羽笙,還不趕緊起床,哪有像你這麼懶散的羽人。”無奈又帶著寵溺的話語迴盪在木質的小屋內,音波猶如實質,撞在懸於房頂的手工風鈴上,一陣叮噹亂響。
還在賴床的少女眼眸都沒睜一下,撇撇嘴,翻了個身,將柔鈴草內芯製成的枕頭隨手拽起,蓋在頭上,想遮蔽這些干擾,回去繼續徜徉夢境。
“羽笙小姐,你兩個哥哥今日可早早地收拾妥帖,隨你父王去會見帝都來的貴客了……”
生性要強的她瞬間被戳中軟肋,喚作羽笙的少女,直挺挺地從床上蹦起來,腦袋上枕著個雞窩,一點沒有作為羽族皇族的矜持,翹起的櫻桃小嘴都能掛上油壺,“我說嬸嬸,中州有句話,擾人清夢,實非君子所為吶。”
“你羽菲嬸嬸,一不是中州人,二不是君子,這話跟我講,行不通的。”羽菲上前,將早就準備好的洗漱用品,呈遞到她面前,“再不抓緊時間,帝都貴客可都要走了。”
“哼。什麼貴客,不就是一個糟老頭子嘛,父親也真是的,非得讓我們仨齊上陣,那些中州人,說的話那叫一個…冠冕堂皇,對,冠冕堂皇。聽得人直打瞌睡。早睡晚睡都是睡,不如直接躺下。”
作勢欲躺的少女被一把拽住,“貴客回去,恐怕中州就會流傳,羽王有子不亞於父…”
“哼。”
羽笙嘟囔,雖然帶著幾分不情願,手上的動作卻非常利索,在嬸嬸的協助下,有條不紊地收拾起來。
見她配合,羽菲輕皺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手掌輕攏她的秀髮,一邊梳理一邊開口,“羽王自然有他的考量,不管是對你們,還是對我們整個羽族,肯定都會有好處的。”
“小姐就不要抱怨了,萬一這些話落在客人耳中,那就不好了。”
“我們羽族,雖和中州不同,沒他們那麼多禮數傍身,但必要的禮節我們也是懂的,可不要讓外人小瞧了我們啊。”
禮節二字甫落入少女耳中,羽笙就抬手捂住,鏡中女子一副拒絕的模樣。
“嬸嬸,你知道我最討厭那些東西了……父親還偏偏從小讓我們向那邊學習,真不知道有什麼用,難道學會禮數,就能讓我們返回古都,還是能讓羽族重振當年的輝煌?最後拼的不還是真刀真槍,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練習幾箭呢。”
羽菲搖頭,這孩子的性子,作為從小照顧她的自己怎會不知,執拗又灑脫,倒是很隨她的父親。
一番梳洗,讓原本蓬頭垢面的少女煥然一新。
按照羽族的年齡,羽笙不過五歲,但得益於羽族皇族血統的加持,使她不像一般羽族孩子那般嬌小,反而提早地長開,跟人類少女的及笄之齡差不多。
定製的絲質禮服,裁剪合體,將她秀麗的體態完美展露,嬸嬸在一邊看得很是滿意,不住點頭稱讚。少女在全身銅鏡前,左右端詳,前後旋轉,看著鏡中的做出相同動作的自己,眉頭卻皺在了一起。
相比她喜歡的武道服,這種對她來說過於累贅了。
“誒?小姐你幹嘛啊…”羽菲趕忙上前,卻還是沒攔住,少女已經將外面的綢緞罩衫脫了下來,下一步就準備去扯後背的繫帶。
“難受,我要換掉。”下定決心說出的話,自然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羽菲一陣嘆氣,又不得不遵從。
晨曦透過樹梢,再穿過窗欞照射進來,落在桌上的紫水晶擺件上,折射盪漾開的光芒將小屋四周的綠植映照得分外瑰麗,也將忙碌的主僕二人淹沒。
不同於人族皇都宮殿的宏偉壯闊,坐落於鬼泣之森中段的羽族群落,將質樸和自然發揮到了極致。
依據周邊起伏不定的山勢,生長著各種叫不出名的古木,高聳挺拔的主幹上,棲息著一個個球狀木屋,前後不過八尺方圓,那便是羽族的居所,有些是後期搬運搭建的,有些則是利用樹木本身,改裝加工而成。
未成年的羽族,留有蜻蜓那種透明的翅膀,成對出現的狹長翅膀,從肩胛延伸出來,因為翅結和翅痣的緣故,他們是天生的飛行專家,再加上優秀的遠視能力,使得羽族的箭術,在眾多種族中,堪稱一絕。
成年之後,羽族翅膀就會褪化脫落,但輕盈的體態卻得以保留,並且透過族中秘法,能再次啟用凝聚光翼,使他們能進行短程飛行。
這時的羽族,就會從樹上下來,在地面上築起居所,生存繁衍。
相傳羽族的祖先曾獲得神明的期許,作為其中的皇族,體內流淌著神明的血脈,皇族在外形上同人族無異,不再纖細嬌小,而羽烈作為羽族現今的領導者,生得更是魁梧,一般的人族成年男性都不如他壯碩。
在一片芳草如茵的開闊地帶,在左右溪澗的環繞下,坐落著羽族最宏大的宮殿群,最中間的區域,是一座全木質的主堡,坐北朝南、上下雙層,不同於人族宮殿的繁複,這裡的風格都是大開大合。
主材取自鬼泣之森的古槐原木,經羽族的特殊處理,呈亮麗的原木色,材質也變得水火不侵,蟲蟻不蝕。整座主堡被綠色的藤蔓覆蓋,其間點綴著各種顏色的鮮花,芬芳撲鼻。
此刻,在主堡的殿廳之中,居北朝南的牆壁上,懸著一幅巨大的木雕畫,刻的是一位搭弓引箭的羽族,向著蒼天,躍躍欲射的場景。在畫作下方,端坐的正是羽族的王——羽烈。
深青的長髮被編織成一縷縷髮辮,其中還混雜著各色翎羽,隨意地垂落。暗紅色的毛皮坎肩下,是一副讓人望而生畏的身軀,雖沒有視覺上的肌肉虯曲,但青銅膚色下,蘊藏的力量卻讓人無法小覷。
羽烈下方左手位,順次擺放著三道桌案,只不過前兩道案几後都有人正襟端坐,末位的案几後卻是空蕩蕩的,從擺放的茶水來看,並非有意空缺。
與之相對的,羽烈的右手下方,同樣的擺設,三道身影端坐其上。只是相較後兩位的嚴謹肅然,盤坐在首位的老者多少有些隨意。
羽烈目光瞟過那張空蕩蕩的案几,沒有任何表示,抓起木製的酒具,向著右手邊的老者舉杯,聲威音猛,像烈風呼嘯而來,“使者不遠千里而至,羽烈先乾為敬。”
居於左側的兩個兒子,羽天和羽中,也是隨著父親的動作,一同舉杯,以示尊敬。
巫祝點頭,寬大的袖袍捲過,將面前木器中的酒液一飲而盡,而後讚歎出聲。
“羽王的美酒,當真是絕世的佳釀,單憑此物,就不枉老夫千里的奔波。”
羽烈擺手,“要是其他的,我多少會推辭客氣兩句,說一聲,使者謬讚。不過這天台酒,卻是我羽族,採林中當季最美味的雪桔果,配山中甘泉,以秘法調製而成,輔以一整個四季的窖藏,自然當得起使者的誇讚。”
“那是自然,”在侍者的添置下,巫祝又是一杯美酒下肚,“當年,在羽靈皇妃的婚宴上,老朽有幸嘗得,此後便夜不能寐,恨不得在羽王這裡常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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