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智者夷
洛經主要包含紀元大陸的動植物,以及礦物冶煉和醫藥相關;連山經是本策略紀要,主要講解治國用兵之法;
最後的歸藏經最為神秘,連它所講的內容都不為世人所知,更別提它現在的下落。
巫禱萬萬沒想到,此行居然有幸得知爻經的下落,光是這個,就讓他感覺不虛此行。不……他突然想到,難道這也在靈言者的計算之內?深吸一口,他不再深思。
“客人,收穫不小?”為首落座的智者,深深的眼眶中,兩顆渾濁的眼珠盯著他。
巫禱只感覺頭皮一緊,身子一顫,瞬間醒轉過來。身為古巫一輩,他也有四百多個春秋的閱歷,但在這位智者夷的面前,他看自己的目光,彷彿在看待一個稚童。
醒轉的不僅是身體,巫禱突然明白,自己所面對的智者夷,可能是一位等同於靈言者的古老存在。想到這裡,原本俯瞰的姿態瞬間卑微下去。
在這個世界上,對於強者的尊崇刻印在所有弱者的心底。越是實力強大之人,就越能體會,那種不可逾越的權威和自身的渺小。
巫禱雙手虛握,向著蠻族智者躬身施禮,“晚輩僭越了。”
“好奇,天性,理解。”智者夷猶如枯木的手臂伸展開,向著右手下方示意。
巫禱頷首,在石凳上落座,上面鋪著麻草編織的粗墊毯,有些硌屁股,但以蠻族的工藝來看,已經算非常精良了。
面前的石桌上,放著一個大碗,裡面盛著褐色的液體,飄出一股檀木的味道。
隨著智者請字落地,坐在另一側的何足問,伸出雙手捧起大碗,埋在跟他腦袋差不多大的石碗中,暢飲起來。巫禱有樣學樣,按捺下心中那一絲不適,淺淺嘗了一口,頓時感覺有股暖流在周身竄動,默默消融著雪原的寒意。
眉頭一聳,不再遲疑,咕咚咕咚,一下子喝下半碗。巫禱只覺全身的毛孔都被開啟了,身上有熱氣上浮。
“感謝,使者,禮物。”智者夷對著何足問點頭,端坐在首位的他,左手仍抓著手杖,乾枯的右掌抓起石碗,向何足問敬酒,那位陪坐的蠻族首領同樣向他敬酒,嘴裡還說著難懂的蠻族語,左手還不斷拍打胸脯。
看來出來,這批有限的補給讓蠻族對他很是友好,也從側面看出,蠻族的生存環境確實惡劣到了極點,這讓一旁的巫禱心中有了計較。
何足問收下了對方的謝意,他咧嘴開笑,不斷地比劃,不斷地點頭,不斷地喝酒,很快就架不住醉意,一頭栽倒在石桌上,呼呼大睡。
智者夷擺手,蠻族首領會意,將他帶了下去。
“客人,講講,你的來意。”
被智者夷渾濁的老目盯著,巫禱感覺渾身不自在,隱於袖袍中的手掌一握,下定決心,語出驚人,“智者大人,我們靈言者大人想要尋求跟您達成合作,平蕩淮王。”
“呵呵,”智者夷只是輕笑,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有什麼大的波動,半晌,他搖搖頭,給出了簡短的回覆,“不可。”
“智者大人,蠻族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這您比誰都清楚。即便淮王每年能提供一批物資,但也無法解決蠻族的根本問題吧?”
“客人,知道根本問題?”這位歲逾千年的智者,神情中居然帶上了一抹好奇。
“在下此前從使者先生那邊瞭解過,跟耇林中的變故有關吧?”
巫禱試探的語句,引來一陣咯咯的滲人輕笑,“有,但不全是。”
“請智者大人告知。”
“外人,不行,但,你身上,我知道。”旁人聽得斷斷續續不明所以的話,落在巫禱的耳中卻不啻於驚雷。他自然明白對方所指,是那股來自卜經的力量,自己已經儘量內斂,卻不想還是被察覺了。
既然如此,巫禱不再遮掩,滑出袖袍的手掌,掌面朝上,手指微微向內捏緊,只見一團晦澀的光影顯現,浮沉不定,須臾之後又消散無蹤,要不是一直盯著,讓人以為剛才都是幻覺。
智者夷看上去滿意地點頭,然後又搖頭。
巫禱霍然起身,“晚輩修為粗陋,入不了您的慧眼,但如果您願意,和我們的靈言者大人聯手,必定能將災禍剷除,根治蠻族的病灶。到時候,蠻族也不必再依託於淮王這點微薄的供給。”
智者夷起身,開口梵唱出一段話,卻讓巫禱再次瞠目。
“人生之艱難,就像那不息之長河,雖有東去大海之志,卻流程緩慢,征程多艱,然江河終有入海之日,而人生之志,卻常常難以實現,令人抱憾終身。”
這是載於卜經扉頁的一段話,他卻在蠻族的智者口中聽到,用的也不是蠻語,而是純正的中州語。
“客人,修卜,應當明白。”
巫禱還想開口勸說,但被智者夷搖頭制止。
“哪裡來,回哪去,命數皆定。”
老者話音剛落,巫禱他們就察覺腳下傳來劇烈的顫動,石壁的燭火紛紛滾落熄滅,連帶著洞窟內的光線明滅不定,頭頂的巨山彷彿下一刻就要傾覆,世界下一刻就要被埋葬。
智者夷猛然抬頭,混沌的目光褪去,穿透虛空遙望北方,神情開始變得癲狂和欣喜,口中不住吶吶,
“終於,終於,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