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舊世為棺

第17章 一觸即發

玉門城所在隴南山脈,底下有一條橫貫南北的河流,名為淮河,淮王秦檜的封號便由此而來。

每年至冬,淮河攜帶南方溫潤的河水穿過山脈,來到北方,在雪原乾燥溼冷的氣候作用下,升騰起來的水汽被迅速結晶,在護城河兩岸的樹梢上掛起一種名為霧凇的奇景。

以往每年都會有許多文人墨客前來駐足賞景,唯獨今年格外清冷。

隨著何足問和雪原蠻族取得聯絡,並在淮王的授意之下,以物資換取短暫的和平後,玉門城城郭上的守衛力量只能說聊勝於無,清閒憊懶成了他們每日的主旋律。

看著眼前一沉不變的死寂雪景,再敬崗愛業的守衛都會感覺疲倦。

“嘿,張哥…昨晚又去哪做賊了,看你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手中風雪狼標誌的旌旗,隨守衛的肩膀一齊晃動,開口之人用手肘捅了捅隔壁。

一旁腦袋不住點地的同僚啊的一聲驚醒,打了個十足的哈欠,“別提了兄弟,還不是我家那個婆娘,這幾天吵著要回孃家,可孃家在星佑皇都啊,我哪有時間陪她回去。”

“皇都啊,聽說前些日子,皇都有大軍向東邊神墓那邊開拔,要攻打羽族呢。”

“羽族不早就和皇族聯姻,還賜了異性王族封號嘛…好好的怎麼突然又要打戰啊?”被喚為張哥的守衛臉垮了下來,“好不容易幾年的和平,這一打起來,受苦的不還是我們平民百姓。”

說到抱怨之處,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被同僚趕忙捂住嘴,“噓。小點聲,我聽說陛下快不行了…,現在皇都那邊,上下大事都由卜者大人掌權呢。”

張姓守衛眉頭皺成川字,常年風吹日曬的黝黑麵皮顯露出不滿之色,“堂堂帝國怎麼能讓一個,能讓卜者掌權……”

作為帝國的守衛,心中雖有怨念,但也知曉厲害,不敢伸張。

“別不信啊,這些可都是我昨晚從一個商旅那聽說的,他們剛從星佑過來,沿途見到過軍隊呢,哎我可跟你說,話頭到這邊打住,可不要外傳啊。”

“行了行了,誰知道真假,也許只是喝多了,吹牛呢。”

“反正我們這邊和平得很,有淮王坐鎮,肯定不會被波及的……”

守衛的話音剛落地,便察覺腳下一陣輕微顫動,眾人不禁四處觀望,查探異常。

“快看,雪原那裡!”有人發現了異常來源,提醒道。

入目所及,升騰起來的白色風暴,像一張撐開的巨幕海潮,向玉門城撲來。

“是雪暴!快去稟告隊長!”

“不!不是雪暴,看,有人,是黑雲鐵騎!是大人們回來了。”白色幕布上,黑點湧現,猶如潑灑在白紙上的墨汁,在視野中逐漸放大。

歡呼聲來得快,走得更疾,在眾守衛看清隊伍情形的時候,先前的驚喜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沉默和驚悚。

來的確實是帝國的黑雲鐵騎,但此前的威猛鐵騎,此刻全都成了無頭騎士,一個個身著黑甲,僵硬地端在馬背上,踏著風雪,朝玉門城奔來。

守衛不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住,就是被嚇得跌坐下去。

青天白日,如入夢魘。

“難道我在做夢嗎……”張氏守衛喃喃自語,給自己甩了幾個巴掌,火辣辣的疼痛告知他這一切的真實性。

腳下的顫動愈演愈烈。

在疾馳的無頭鐵騎後方,是不甚密集但更為強烈的咚咚聲,擂鼓一般,敲擊在心頭,讓眾人呼吸不暢。

半炷香不到的時間,異象全部面貌就顯現在守衛面前,稱得上壯闊的場景讓他們倒抽一口冷氣。

壯碩的蠻族勇士,身披各色獸皮,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以獸血為主調的顏料,勾勒出奇異的斑紋,手執各種重型武器,東西為向,一字排開,以十分規整的架勢,齊頭並進,向著玉門城奔來。

他們的腳掌就是鼓槌,大地就是鼓面,咚咚的敲擊聲在眾人耳畔響徹,猶如雷鳴。

隨著他們的推進,前方的無頭騎士沒有絲毫停止的趨勢,在眾人駭然的注視中,不帶半點猶豫,連人帶馬投身於護城河中,濺射起朵朵水花。

沒給守衛反應時間,蠻族大軍在護城河前停駐下來,隨即隊伍分開,一道身影從後方策馬來到最前面。

“請開城門,玉門城的守衛們。我是淮王派遣的聯絡官——何足問,代表蠻族智者來和淮王商議要事。”

聽上去有些矛盾的話,在城郭守衛上空響徹。

一股有些荒誕的陰霾爬上他們心頭,原本離自己還很遠的戰爭,似乎轉瞬間就找上門來。

而在另一邊,羽族最大的殿廳之中,氣氛有如繃緊的琴絃,沒人起調說話,生怕自己不合時宜的魯莽將它崩斷。

見大家都沉默不語,有先行的勇士開口了。

“父王,我們應戰吧,我願意做這個先鋒,殺一殺他們的銳氣。”說話的正是羽王唯一的女兒——羽笙。

殺氣凜然的話從一個女孩子口中說出,讓眾人不禁向她側目。

羽笙脖子揚起,滿是傲然,沒有半分女子該有的羞澀。

“胡鬧!刀刃相向,以命相搏,你以為是在過家家?!”端坐在上方的羽烈,彩色髮辮迎風飛舞,不怒自威。

長子羽天,抱拳上前,“父王,孩兒願意領五千羽族精銳,夜襲昭化城,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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