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舊世為棺

第22章 九霄之境

風津祭塔後的挑崖上,羽樞正靠著那顆松樹獨自飲酒。

酒液順著壇壁滑出,經由颯颯秋風,滾落到他本就凌亂的衣襟上,但羽樞對此渾然不覺,只是下意識地舉壇,一口接著一口,企圖迷醉思念。

腦袋枕著褐皮樹幹,視線盯著那枚被懸於塔頂的魂鈴,心中思緒猶如秋後落葉,起伏不定。

日頭逐漸西斜,拉出的陰影在他身上不斷變幻摸樣。

拓拔野見到他的時候,他仍舊保持著這副姿態,泥塑一般。

少年是兩日前甦醒的,在羽笙的屋內。那日他如流星般墜入羽族,羽樞力排眾議將他安置在羽笙房內,由嬸嬸一併照看。

雖然眾人對待拓拔野,表現出非常強烈的敵意,尤其以羽天為首的一眾羽族子弟。羽笙在他們眼中是等同於公主般的存在,卻因他,這半個外族人,弄得現在這副昏迷不醒的模樣。

在他們眼中犯下這樣不可饒恕的罪過,他的出現自然遭到極力反對,甚至有人揚言將他丟入鬼泣之森,自生自滅。但羽樞一句話就讓他們全部啞嘴,“要是誰有本事救羽笙,那麼他就任由那個人隨意處置。”

眾人還不解其意,最先反應過來的羽烈就率先追問,“他能救笙兒?他能進入不死神國?”

“姑且一試,可能性總比他們去來得高。”

就這樣,兩個陷入昏迷的人被安置在一塊。這也讓醒來的拓拔野,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羽笙,這個替他擋下致命一擊的女孩。

他的身邊總是伴隨著離別和逝去,如影隨形。

“…師傅,”拓拔野走上前,輕輕出聲,想詢問又害怕打擾到他。

羽樞沒有表現出以前那股抗拒,不過也只是以沉默作為回應,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那枚魂鈴。

拓拔野在一旁靜靜佇立,順著他的視線一同向那枚魂鈴望去。

秋風拂動,人羽兩族交戰之後,又添置了許多新魂鈴的風津祭塔傳出清脆的聲響,安魂樂章在耳畔兜轉一圈後,隨風遠去。那枚暗紅色的魂鈴身處其間,格外惹人注目。

“那是屬於她的。”羽樞的口氣說不出的蕭索和懷念。

他的目光緩緩轉過,移動到拓拔野身上。少年經此一役,再世為人,不管是相貌還是身形,相較之前都成熟了很多,雖依然藏著稚嫩,但眉眼之間已然有俊秀之氣流淌。

“越來越像她了。”

沒給拓拔野問話的機會,羽樞回頭,胸中抑鬱之情經過口鼻,兀自哼唱起來,“魂兮歸兮,去君之恆幹;魂兮歸兮,東方不可以託些;魂兮歸兮,南方不可以止些……”

拓拔野聽不懂,只知道這是羽族的魂歌,曲調悲涼,讓人垂淚。

“她回九天之上了。”

羽族的風俗,降生於高天,亡故之後,藉由風津塔,在族人的魂歌送別,重回九天之上,回到最初的地方。

此前人羽兩族大戰的時候,得益於雲夜星的牽制,靈言者巫無暇他顧,羽樞趁亂將羽靈皇妃的靈柩給奪了回來,沒了掣肘,再聯合羽烈一同夾擊巫,之後便是系鈴魂歸等一系列流程。

少年臉上一黯,隨即堅定,“我會好好地走下去,替母親,也替自己好好走下去。”

羽樞轉身,居高臨下看著他,這一刻,他真的感覺這個孩子長大了。他把所有心緒藏著心底,藏著眼眸深處,藏在每一寸肌膚裡,而非歇斯底里地吶喊嚎呼,吵鬧著復仇,悲慼著自責。

他知道她在高天之上看著。知道她想要他活成什麼樣的模樣。

少年向他抱拳躬身,態度恭敬,“請師傅教我,如何才能救羽笙。”

羽樞自然清楚他的來意,“羽菲有跟你講過不死神國了?”

拓拔野點頭,“師傅那日所講的,有關南方不死神國的線索,嬸嬸全都轉告我了。”

“那你理應知道,我也不知如何進入不死神國,更不知如何取得不死神樹。”

“想要有所收穫,只有前往酆都城。”羽樞凝視著少年,期冀能從他神色之中找到答案,“你要明白,不僅酆都城和背後的不死神國詭異莫測,前些時日,我聽說卜宮的巫也去了那裡。”

“我猜不到他有何目的,但現在的你如果被他撞見,那你沒有半分勝算。而失敗意味著什麼,想必不用我多言吧。”

“綜上,關於這些,你都考慮好了?”

拓拔野沒有說話,而是用實際行動做了回答。伸出的右掌心,一點透明的光焰上下浮沉。清冷的熒光外焰下,焰芯呈紡錘狀,像枚純黑的種子,又像一枚閉合的豎瞳。

羽樞的目光剛落在上面,視線就被牢牢鎖住,像磁鐵吸附,無法轉移。

以他的修為,竟然無法看透少年掌上這團東西,到底為何物。他唯一能確定的,這是一種非常奇異的能力外現。也就是說眼前這個曾被詬病血脈駁雜的少年,成功開啟了修行,換言之,拓拔野的神之血脈——甦醒了。

雖然無法辨別它的屬性和力量,但作為強者特有的第六感,冥冥之中他察覺到這團能量不簡單。

“什麼時候的事?”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