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再見舊人

灰濛濛的霧氣，充斥在視野之中，目之所及的最遠處，一堵貫通天地的黑影，在霧靄的遮掩下隱約可見。

此刻觀望它的，正是兩道全身都罩在黑袍中的存在，從身形分辨，應該是兩個人族，可如果湊近細看，便能發現，他們的胸腔沒有半點起伏，宛如兩具不會呼吸的屍首，被豎立在此。

站在懸挑的崖尖，腳下就是不可分辨深淺的霧海，翻騰不休。而頭頂這是高不可及的遮天隱蔽，在肉眼的感官之中，不知多少類似柳枝模樣的事物，從天際垂落下來，連線著遠處地表密密麻麻的墓碑。

他知道，在自己也未能得見的地方，情景遠比這裡更多，更密，更可怖。

“雖並非初見，但不管多少次，都如此讓人驚歎，這難道就是神蹟嗎？”靈言者巫的自問自答，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在他身旁，是一直躬身低頭的巫祝，見他終於開口，這才上前抱拳說道，“大人，事情已經辦妥，現在就等酆都城的訊息了。”

靈言者巫不著痕跡地點頭，目光在四周逡巡，最終還是落在垂落枝條上，一個個鼓包樣的東西上，“祝，你說他們到底是群什麼樣的存在，到底是如何造就的它們……”

巫祝搖頭，他抬頭將目光向著巫口中的存在望去，心頭不忍一瘮，蜂巢般的球狀居所，正是不死族的所在，而類似的東西，在這片天際之間，隨處可見。他作為古巫一輩，在世間也算不凡，但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也不忍頭皮發麻。

“屬下不知，但是大人，那位真的可信嗎？我們能成功嗎？”巫祝猶豫再三，還是將心中的擔憂問了出來，也不知是否受到不死神國這裡的環境影響，他的心性在不停地受到摧殘，原本還算堅定的信念，這些日子也接連受到動搖。

“古語云——人定勝天，而他們，甚至還不是，充其量是群被束縛手腳的異族而已。”巫淡淡地回應，轉頭看著巫祝欲言又止的模樣，不忍發笑，“放心吧，這個時辰，它們還在休眠，因為它也在休憩。”

它指的是他們頭頂那位，目之所及那位，遮蔽一切的那位——不死神樹。

“大人…時間快到了。”巫祝小聲提醒，生怕驚醒只存在於夢魘中的可怕存在。

“是的，時間快到了。再見，我夢寐以求的神樹，早晚你會是我的。”巫將目光轉向北方酆都城的方向，“而你，也會是我的。”

一道薄薄的光暈在他們身體周圍，泛起一圈漣漪，這是斂息術的時間快結束的標誌，靈言者沒有再拖沓，雖然不死神樹還在沉眠，可一旦生者的氣息被察覺，那麼對方潛意識的汲取就會啟動。

畢竟，生氣在這不死的國度，就像是暗夜中的一盞明燈，無法照亮前行的道路，卻能引來黑暗中的不祥之物。

拓拔野趕到酆都城的時候，正是日暮時分，殘陽如血，潑灑在這座古城上，讓所有事物都呈現一股暖色，視野中原本的慘白也被眼前灰黑的城牆所取代。不過從城垛上的未及時清理的積雪來看，這裡真的很冷。

拓拔野緊了緊身上的衣袍，將衣服上的殘雪抖落，他現在的體質，雖然比一般人耐寒，可遠沒到免疫的程度，此前只打聽了酆都城的大致位置和城主情況，不想這裡的氣候，遠沒有想象中宜人。

翻身下馬，摸了摸它的腦袋，順了順鬃毛，這一路也多虧了它，不然這長途跋涉，所受罪遠不止這些。牽著馬的拓拔野，步行進入酆都城，這座算得上人族最南邊的堡壘。

拓拔野走在主幹街道上，慢慢溜達，四處張望，用青磚鋪就的路面非常寬闊，積雪也清理得很及時，只是可能由於天氣嚴寒，街上的行人非常少，只有一些行商打扮的人，同樣步履匆匆。

沿著街道行走，拓拔野好不容易看到個人，趕忙上前問路，他準備先找間客棧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去拜訪城主府，看能否借道前往不死神國，以及有關那裡的訊息。

被拓拔野拉住的是位中年男人，肩膀上正扛著一個麻袋，也不知裡面裝的什麼。

“大叔打擾下，有些事想找您打聽下。”拓拔野說話的當口，伸手將一枚碎銀塞入對方粗糙的手中。

被他攔下的中年男人，棗紅色的面龐上，眼睛正眯著上下打量拓拔野，看了兩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碎銀，不著痕跡地放在牙口上檢驗後，這才回應說道，“娃子，外面來的？”

拓拔野點頭，“就像問問您，這城裡的客棧在哪，另外順便打聽下，城主府在哪個方向？”

中年漢子沒說話，又把手伸了出來。

這讓拓拔野一陣驚奇，還真把自己的客氣當理所當然了，不過他也沒辦法，總不能來酆都城的第一天，就把本地人給打一頓，他可不想因此就給城主府留一個不好的印象，反正這點小錢他不缺。

就在拓拔野準備繼續掏錢的時候，離他們不遠處的一扇虛掩的大門，吱嘎一聲中朝內開啟了，從門檻內跨出一隻穿著鹿皮小靴的腳，但隨即被跟上的寬大裘袍給遮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