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開啟匣子,一股藥材和錦緞混合的矜貴氣息撲面而來。
蘇錦繡指尖在參須上輕輕拂過,又捻了捻那光華流轉的料子。
她沒說話,轉身走到書案前,取過一張灑金信箋。
“小姐要親自寫信?”春桃有些遲疑。
蘇錦繡不應,只是提筆蘸了墨,腕間輕動,娟秀的小楷便落在了紙上。
她寫的很慢,一字一句,都透著股子溫順和氣。
說自己為人媳,卻不能在婆母跟前盡孝,心中如何愧疚。
又說聽聞府中新添了妹妹,實在為夫君和蕭家歡喜,只恨自己身在孃家,不能親自操持迎接,有愧長嫂之名。
最後,便是祝柳妹妹早日養好身子,為蕭家開枝散葉,替婆母分憂解難。
寫完,她將信紙湊到唇邊,輕輕吹乾墨跡,摺好,塞進信封,連同那隻紫檀木匣子,一併推到春桃面前。
“去吧,送到蕭府,親手交到管家手上。”
春桃捧著東西,手都有些發沉,她看著自家小姐,嘴唇動了動。
這哪裡是送禮,這是往老虔婆心口上遞刀子,還是笑著遞過去的那種。
蘇錦繡的厚禮送到蕭家時,正廳裡死氣沉沉。
蕭老夫人歪在主座上,一口茶含在嘴裡,半天也沒嚥下去。
管家捧著那光鮮亮麗的紫檀木匣子和信,躬著身子進來,小心翼翼地稟報。
“老夫人,是大少奶奶……從蘇家著人送來的賀禮。”
“她?”蕭老夫人眼皮一抬,滿是譏諷,“她還有臉送東西來?拿來我看看。”
匣子一開,那品相極佳的老山參和華貴的雲錦,讓廳內幾個有眼色的僕婦都暗暗抽了口氣。這份禮,太重了。重得不像賀妾室進門,倒像是給哪家王妃送的。
蕭老夫人臉色更沉了,一把奪過那封信,拆開來看。
越看,她的手抖得越厲害。
信上每一個字都扎得她心口發疼。
什麼叫不能侍奉左右?什麼叫歡迎妹妹?
這蘇錦繡,分明是在告訴所有人,她蕭家後院不寧,主母不在,竟讓一個青樓女子登堂入室!
她這是在打她的臉!用她最看重的臉面,狠狠地打!
“好,好一個蘇錦繡!”蕭老夫人氣得將信紙死死攥在手心,揉成一團,“把東西給瀟湘院那個賤人送去!她不是想養身子嗎?這麼好的東西,可別糟踐了!”
管家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蕭老夫人癱坐在椅子上,只覺得胸口一陣氣血翻湧。
蘇錦繡這一手,不聲不響,卻比當面頂撞更讓她難受。
蘇錦繡這一手,等於親手將蕭家的家醜端到了大庭廣眾之下,再親手給這盤醜事蒙上一塊寫著賢良大度的錦布。
這麼一來,她這個做婆母的,倒活脫脫成了一個無理取鬧,刻薄寡恩的惡人。
這事兒傳得比風還快,不出半日,京中幾個高門大戶的後院裡,夫人們手裡的茶都品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最先坐不住的,是蕭氏一族的幾位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