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赤霞漫天。
落日的餘暉斜斜地灑落在宮牆上,將層迭的琉璃簷瓦映照得流光溢彩,恍若鍍上了一層流動的金箔。
離開殿前司的衙署後,李奕踏著青石地磚快步而行,烏皮六合靴踩過斑駁的光影,在地面拖曳出修長的剪影。
四名隨從親衛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緊隨其後,腰間橫刀隨著輕快的步伐微微晃動,發出細碎的金屬碰撞聲。
距離邢州奏報北漢主劉崇的死訊,已經過去了四五天時間。
韓通也已經從虎牢關返回,經過留守四人的一番商議,正式決定從虎牢關取土,用以修築東京的城牆。
不過工程建設方面皆由韓通主管,取土築城的事暫時不用李奕操心,他只需在必要的時候提供協助即可。
轉過城牆一側的拐角,西華門巍峨的輪廓已遙遙在望。
宮門外,一輛青幔馬車靜靜停駐。
李奕遠遠便瞧見符二孃正站在車轅旁,一襲藕荷色羅裙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見自家夫君向這邊走來,符二孃眉眼間浮現出幾分憂色。
“怎麼了?”李奕連忙快步上前,輕輕扶住妻子的胳膊。
“夫君。”符二孃輕聲道,“今日進宮探望訓哥兒,卻聽瞿內侍提及阿姐……”
話到此處,李奕連忙抬了抬手,示意隨從侍女們退開。
隨即他小聲詢問道:“莫非從淮南傳回了皇后的口信?”
“阿姐並未傳信回來……”
符二孃輕輕搖頭,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只是瞿內侍私下告知,阿姐在陳州時就已染恙。太醫原說是脾虛氣咳,沒有什麼大礙,調養幾日便好。”
她聲音漸低,“誰知阿姐到潁州後,竟又染上傷寒。如今雖在潁州城內將養,可卻遲遲不見好轉。”
“阿姐那麼嬌貴的人兒,眼看天氣一日冷過一日,我實在擔心的很……”
李奕聞言頓時眉頭微蹙。關於皇后的身體狀況,他並不知情,現在也才剛從符二孃口中得知。
但轉念一想,這種事情頗有忌諱,肯定不會大張旗鼓的傳回東京。而瞿泰作為皇后的心腹近宦,經由宮內的訊息渠道自然可以獲知。
“夫君。”符二孃捏住李奕的衣袖,聲音微微發顫,“阿姐她……不會有事吧?”
暮色中,李奕見妻子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這年頭,哪怕是普通的傷寒,也同樣能要了人命。
何況以現有的醫療手段,誤診的可能性也很大,萬一是更棘手的病症……如果用錯了藥,後果不堪設想。
“二孃且放寬心。”李奕輕撫妻子手背,低聲安慰道,“陛下親征帶了不少的太醫隨行,皇后或許只是一時水土不服,靜心調養一段時日定然無礙。”
“倒是你,如今懷有身孕,也要顧好自己才是,若是憂思過度,動了胎氣的話,可不是小事。”
符二孃聞言,下意識撫上自己的小腹,臉色終於緩和下來,點頭道:“夫君說的是……想來阿姐吉人天相,此番定能平安無虞。”
“好了,天色已經不早,小心別凍著。”李奕將妻子微涼的手攏在掌心,攙扶著她登上馬車。
片刻之後,馬車緩緩啟動,碾過鋪滿落葉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