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之死。
也算是給禁軍大將們敲響了警鐘。
此次整頓禁軍之事,皇帝確實是動了真格。
大夥都在猜測,或許這事在高平之戰後,皇帝就已經起了心思,內殿直都指揮使李奕的提議,也只是推動了進度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李奕手下的將校隊,很快就將六軍諸衛上下清查了一遍。
除了被賜死的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之外。
還揪出了縱容手下吏卒聚斂錢財田畝的右屯衛將軍薛訓。
對於薛訓的處理,皇帝沒有要他性命,而是將其從禁軍中除名,並且把他和他全家老小,一起流放沙門島。
其實這和殺了他也差不多。
沙門島就是後世山東煙臺市的廟島,地理位置是在渤海海峽之內,放在後世都算得上偏僻的地方,更別說如今這個時代。
水滸傳中常被提及的刺配沙門島,指的就是這個地方。
在整頓完六軍諸衛後。
皇帝聽取了李奕的建議,下旨宣佈在此之前,有吃空餉、撈油水行為的禁軍將領,一概既往不咎。
但若以後再犯,絕對嚴懲不貸。
正所謂打一棒子給一顆甜棗。
嚴懲了孟漢卿和薛訓作為警示,剩下的那些禁軍的中高階將領,自然要對他們寬容以作施恩。
又過了十餘天。
殿前軍和侍衛親軍的人員籍薄終於整理完畢。
此時已經到了八月中下旬。
天氣開始逐漸轉涼,李奕也在軍中吃住了大半個月。
好不容易手頭的工作告一段落,他準備先回家看看,順便好好歇一天。
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縱然年輕身體還扛得住,但必要的放鬆休息還是不可少的。
而且整頓禁軍之事也急不來,正好回家歇歇同時考慮一下後續的事。
“對了,你那宅子的事弄得怎麼樣了?”
回去的路上,李奕騎著馬,轉頭看向身邊的馬仁瑀。
先前馬仁瑀購買宅子錢不夠,李奕便從家裡拿了六百貫給他,只不過這段時間一直在忙,沒顧上去管這事。
馬仁瑀咧嘴一笑:“宅子已經找人修繕好了,準備過幾天選個吉日就搬過去,到時請大夥兒去喝喬遷的喜酒。”
這貨顯得有些得意,看來能在東京安家,他也覺得很有成就感。
李奕頓時有感而發道:“你我如今都在禁軍身居高位,能把家人接來東京定居,於你我的前途也是好事。”
對於他的這句話,馬仁瑀有些疑惑,一時沒想明白這事和前途有什麼關聯。
看出馬仁瑀的不解,李奕沉吟道:“人總是要有歸屬感的,你我把東京當做自己的家,和家人親眷生活在一起,自然是要為這份安寧出力的。”
“你我若都不放心把家人接來,陛下又如何能放心我等的忠誠?”
話都說到這份上,馬仁瑀也不笨,當即明白過來,他忍不住道:“奕哥兒的意思是說咱們的親眷相當於人質?”
“別說的那麼難聽,什麼人質不人質的。”
李奕搖頭道,“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了牽掛做事才能更穩重,思慮的也會更多些,總比那些一言不合逞兇鬥橫的潑皮,更讓人覺得靠譜吧?”
“我現在倒是有些明白為什麼都說要先成家再立業了。”
“對於上位者而言,一個無牽無掛的人,更容易滋生鋌而走險的想法。”
“就好比我一般,雖然沒有娶妻生子,但我能親自回去將舅舅一家接來東京,何嘗不是顯得我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這些事情平日裡或許看不出什麼來,可關鍵時候卻也成了別人思量的重點。”
說到這,李奕不免想到當年後漢隱帝劉承祐誅殺郭威和柴榮全家的事來。
先不說郭威到底有沒有謀逆的心思,僅看劉承祐出的這一手昏招,直接把雙方都逼到了絕路,後漢著實亡的不冤。
不過這樁事也給後周埋下了隱患,郭威沒有親生兒子繼承皇位,只能傳位給信重的養子柴榮。
而柴榮的三個兒子也被劉承祐殺了,最終是七歲的幼子柴宗訓繼位,落得個“孤兒寡母被欺負”的下場。
繼而生出一連串連鎖反應,造就了後世為人詬病的“大慫”。
雖說沒有劉承祐誅殺郭威和柴榮全家這檔子,歷史未必就能向好的方向發展。
但對於當事人來說,終究還是一場遺憾。
李奕感嘆道:“狠辣太過不行,仁義太過也不行,兩者之間要有個平衡。”
頓了一下,他又搖了搖頭,道,“然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你我還是太年輕,還有太多東西需要多看多學啊!”
說話間,李奕將視線投向遠處。
人人都想當人上人,但等真的到了一定地位,又發現並非想象中那般自由,反而更加的如履薄冰,一言一行都要深思熟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