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沒想到李奕竟會這麼直接,都不免有些愕然。
但大夥兒倒不認為李奕這算是逢迎獻媚。
只有沒本事的人才需要靠拍馬屁,如李奕這般的功勞和能力,根本不需要阿諛奉承什麼。
眾人反而在心裡感慨:不愧是年輕人,腦子就是靈活,轉眼間就化被動為主動,既能不駁了皇帝皇后的好意,說不定還能得到一門好親事。
想想也知道,若皇帝皇后金口玉言答應下來,難道還愁娶不到顯貴人家的女子?你瞧瞧,年紀輕輕有這能力和情商,不怪人家的地位能一路猛升呢。
與此同時,皇帝和皇后對視一眼。
柴榮突然哈哈一笑:“皇后,你看把李卿給逼急了吧,直接把難題交到你我手上,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換做其他人去說李奕剛才那番“君父臣子”的話。
皇帝或許不會生氣,但也未必有多高興。
可偏偏李奕的功勞擺在這,而且真要論起年齡來,柴榮要比李奕大了十幾歲。
不管是身份差距還是歲數大小,這句“君父”之說都能站得住腳。
如此一來,皇帝不僅生不起絲毫惡感,反而真有了想要替李奕做主的心思。
在很多時候,不同的人說一樣的話,起到的效果卻迥然不同。
符氏聞言輕笑道:“行軍打仗妾身不懂,但要論給人做媒,妾身倒也能試試。”
說著,她目光流轉,看向李奕,“本宮先幫你瞧瞧哪家有適齡的女子,到時再讓你自己擇選,如何?”
對於李奕的婚姻大事,皇帝和皇后並沒有當場拍板。
不過皇后符氏卻明確表達了她會幫忙留意。
作為上位者,通常不會把話說死,但皇后既然給了承諾,那麼事情就已經八九不離十。
李奕自然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接下來。
封賞結束,宴席繼續,推杯換盞,君臣盡歡。
一直持續到臨近黃昏。
方才宴罷人散……
……
回到家裡。
李奕自然向親眷們分享了自己升官的喜事。
都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況且和家人一起分享喜悅,確實也很有成就感。
不然真要像個孤兒一樣,連個一起分享的親近之人都找不到。
想想都覺得那樣活著又有多大意思呢。
“二郎可算是能好好歇著了,前幾個月忙活的連家都不能回,吃不好睡不好的,這人都清瘦了許多。”
郭氏並不太在意李奕能做多大官,她更關心李奕能否吃飽穿暖睡好覺。
不過生活本就是由這些細碎瑣事所組成。
一天到晚張口閉口國家社稷反而顯得假大空。
連自己的小家都過不好,何談胸懷天下為大家呢。
舅母陳氏一邊幫著給李奕卸盔甲一邊附和道:“玉斕說得是哩,二郎現在是咱們一大家的頂樑柱,咱們可都盼著二郎長命百歲健健康康的。”
說到這,舅母陳氏又好奇問道:“皇帝封的二郎什麼馬軍虞侯算是個大將軍嗎?還有那個什麼防禦使的,比州衙裡的刺史郎君誰的官大?”
聽著舅母一連串略顯無知的問題,李奕心中難免有些好笑。
殿前馬軍都虞侯和大將軍可不是一回事。
至於防禦使和刺史誰更大,這更是不用多說……難不成自己從刺史升為防禦使還能是降職了不成?
不過舅母陳氏搞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也屬正常。
別說她一個出身鄉野沒什麼見識的村婦,就算是地方上的那些小官小吏,也未必能弄明白禁軍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自從中晚唐以來,天下秩序崩塌,制度框架雖還延續盛唐的傳統,但實際上的權力層次早已截然不同。
特別是軍隊的建制,更是調整頻繁,比如一個都指揮使的職位,放在不同的級別上,那都是天差地別。
最顯著的例子莫過於張永德,雖然殿前都指揮使的軍職沒變,但此次改革禁軍之後,他的身份地位立馬就天翻地覆。
當然,這些事情也沒必要去跟舅母陳氏多說,何況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李奕便簡單解釋道:“禁軍中沒有所謂的大將軍,不過我這個馬軍都虞侯,倒也跟以前的大將軍差不了多少。”
“至於陛下封我的貝州防禦使……若是再往上升一升就有機會當節度使了。”
“呀!二郎要當節度使了哩?”舅母陳氏頓時驚呼一聲。
或許其它官職她弄不明白,但對於節度使這三個字,歷經過五代亂世的洗禮,普通老百姓那就鮮少有不懂什麼含義的。
李奕搖頭道:“說是這麼個說法,但實際還早著呢。”
說著,他自己也在心裡琢磨起來這事。
按照慣例,到了軍都指揮使一級,就有機會加兼榮銜了,資歷深的遙領刺史,資歷淺的遙領團練副使一類的。
而廂都指揮使一級,那就是正兒八經的高階武將,必定會有加銜,起碼也能遙領個刺史,資歷深的會遙領團練使、防禦使。
如今殿前親軍馬、步軍和侍衛親軍馬、步軍的幾位大將,只有李奕加銜的是防禦使,其餘幾人全都遙領節度使。
一方面是因為李奕並非正職主將,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的資歷最淺。
畢竟今天翻過年頭他也才二十一歲而已。
否則皇帝就直接任命他擔任殿前馬軍的都指揮使,而不是頂著個都虞侯的名頭代管殿前馬軍的事務。
李奕覺得皇帝的安排也算是給自己留下了晉升的空間。
之後他若能再立大功,那就能名正言順的轉正,繼而正式加銜節度使。
那可是節度使啊!就算只是遙領,那也是武將的最高榮譽。
在現如今,想要異姓封王的難度越來越大,基本可以說武將活著的時候,最高的頂點就是節度使。
眼見距離節度使只有一步之遙,李奕說自己不著急肯定是假話。
不過很多時候往往臨門一腳才是最難的……李奕倒是突然盼著趕快再來一場戰事,打仗才是這亂世中最快晉升的途徑。
沒一會兒。
在郭氏和舅母陳氏的幫忙下,李奕穿戴的盔甲很快脫卸完畢,同時換上了一身常服錦袍。
說起來,五代時期的盔甲護具,在繼承了唐代形制的同時,也有了自己的發展。
其中最鮮明的特點,就是變得更加華麗大氣。
或許是因為亂世的緣故,割據的政權和藩鎮林立,大夥都積極整兵備戰,盔甲器械自然是首要。
但由於各自為政,沒有統一的規制,湧現出各具特色的甲冑。
很多藩鎮將領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都開始在盔甲的形制上動起腦筋來,用來滿足武將們對於個性化和威嚴的需求。
導致盔甲上的裝飾越加華麗。
像是頓項翻卷、盔前裝飾“獅齧”、“翅展”、“鬼角”等,這些裝飾不僅增加了盔甲的美觀性,還具有一定的防護功能。
五代時期的盔甲風格和裝飾甚至都對後來的日本大鎧產生了很大影響。
不過隨著天下局勢的逐漸穩定,現如今後周的盔甲規制更注重實用性,各種不必要的裝飾已經大量減少。
但縱然如此,李奕這等地位的大將,披掛的盔甲依舊很華麗。
像是獸首肩吞、頭鍪羽翎、披肩大氅和護襠垂墜等裝飾一個不少。
一來是裝飾作用,二來是標註身份,戰場上將士們也能以此確認主將的位置。
然而這也造成穿戴脫卸時異常麻煩,一般情況下都需要有人協助才行。
等幾十斤重的盔甲卸下來後,郭氏又喚來幾名侍女,把甲冑搬去木架上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