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麼把趙匡胤也給拉進來了?要我說,就該把那廝一腳踢得遠遠的。”
回到內殿直的營房,當得知趙匡胤也要加入到編練禁軍的軍官團,馬仁瑀頓時大為不解。
“在軍中就別再大哥二弟的喊了,還照著以前的稱呼來。”
李奕提醒了馬仁瑀一句,接著又道,“趙匡胤如今雖被我壓了一頭,但當初陛下兼任開封府尹時,張駙馬舉薦他當了開封府馬直軍使,多少也算是陛下的半個潛邸舊臣。”
“陛下是個念及舊情的人,昔年陛下鎮守澶淵時,麾下的王樸、曹翰等人,原本只是小官小吏,現在不都升了比部郎中和樞密院承旨。”
“就算趙匡胤現在比不得我風光,但陛下或許還會有一天想起他來,與其到時候頭疼,不如早早拉到身邊,既能彰顯我的氣度,又能把他看住,難道不好嗎?”
“至於我和他的個人私怨,相比於大局來說,自然無關緊要。”
“何況我等在軍中根基尚淺,改革禁軍之事免不得要得罪人,這些事可以讓趙匡胤去幫咱們分擔,怎麼看都是利大於弊。”
李奕耐心的向馬仁瑀三人解釋了一通。
若是換做旁人,他肯定懶得多說,但這幾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很多事當然要認真說開講明。
聞言,馬仁瑀這才作罷,但他還是忍不住嘟囔道:“讓那趙匡胤白得了這個好處……”
李奕笑了笑沒再多說。
對於趙匡胤,他的想法早就和以前截然不同,曾經他是懷著仰望對方的心思,覺得未來的宋太祖很流弊。
但那都是李奕帶著後世的濾鏡來看待的。
然而仔細想想,在柴榮沒有病逝、趙匡胤沒有接任殿前都點檢之前,他真的就早有篡奪後周江山的心思嗎?
李奕覺得這種可能性很低。
以結果來推導原因,都覺得趙大早有預謀,藉助整頓禁軍的機會,一步步為自己稱帝鋪墊。
可要放在五代亂世的背景下,又有哪個武夫沒有做過皇帝夢?
但這就如普通人也會在心裡想著發家致富一樣。
純屬只是想想而已,現實中該怎樣還是怎樣。
更何況趙匡胤起家時,他的頭上還壓著李重進和張永德兩座大山。
直到張永德被擼下去之前,趙匡胤都只是對方的小弟。
論資歷和威望他更是比不了李重進。
沒走到最後一步,誰能想到趙大會摘了桃子?否則柴榮也不會放心的讓趙大接任殿前都點檢的位置。
正是因為從明面上看,趙大的機會很小,他的威脅遠遠比不上李重進和張永德二人。
只不過很多時候,事情迭加到一起,總會發生不可預料的化學反應。
趙匡胤能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其實運氣也佔了很大一部分。
要說最大的鍋,還應該要範質等幾個宰相來背。
柴榮臨死前,安排的制衡格局還算靠譜,宰相和樞密院把持著軍政大權,趙匡胤空有都點檢的名號,實則一兵一卒都調動不了。
而且張永德雖被奪了實權,但李重進還兼任著侍衛親軍都指揮使。
太祖外甥的名頭加上禁軍的兵權,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只是等恭帝柴宗訓即位,宰相們卻直接把李重進排擠出中樞,削了他侍衛親軍主將的位置,把李重進徹底壓死在淮南前線。
更搞笑的是,風聞契丹和北漢聯兵南下,宰相範質等人不辨真假,就匆忙派遣趙匡胤統率諸軍北上抵禦。
趙匡胤輕輕鬆鬆的就把禁軍精銳帶出了東京。
本來想要在東京把禁軍集結起來,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一旦軍隊分散開來,起到的作用其實很有限。
何況侍衛司中還有個柴榮臨死前任命的韓通來牽制趙匡胤。
只可惜幾個文官宰相硬生生的給趙大創造了煽動軍隊造反的契機。
或許也是因為這事,才會讓後世懷疑柴榮任命的宰相里出了內鬼。
畢竟突報契丹南下,率軍北上抵禦,然後半路造反,殺回開封的戲碼,後周太祖郭威已經玩過一遍。
很難想象這都能讓趙匡胤復刻成功……
不過現如今,李奕橫空出世,取代了趙匡胤原本在歷史上的位置。
趙匡胤還能翻起多大的風浪可就說不定了。
李奕的目光現在更多的是要放在壓在他頭上的李重進和張永德身上。
想到這裡,李奕掃了馬仁瑀幾人一眼,卻看見李漢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開口問道:“漢超,你有什麼問題嗎?”
李漢超連忙道:“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奕皺眉道:“都是自家兄弟,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李都使別怪屬下多嘴。”李漢超拱手道,“眼下咱們若是在那將校隊裡安插太多自己的人手,怕是會遭人攻訐。”
聽到李漢超的擔心,李奕微微搖頭,對方確實很聰明,看待問題也很有見解。
但終究是受限於固有思維,李漢超有些事看的不太透。
然而這也不怪他。
說實話,若是沒有對於歷史的預知,李奕未必能比李漢超看得深。
李奕解釋道:“陛下為何任命我為點檢諸軍使?不僅是因為我立下過大功,也不是因為整頓禁軍的事由我提出。”
“這兩方面只是表層原因。”
“說到底,咱們根基淺,不怕得罪人,在禁軍中沒有盤根錯節的關係,幹起事來不會畏首畏尾,整頓禁軍正需要咱們這樣的人。”
“再者說,你越敢得罪人,陛下就越放心你。”
“畢竟禁軍中的大將咱們輕易動不得,但若拿中下層的武將們動手,免不了要得罪這些大將,因為裡面或許就有他們的人。”
“如果得罪了這些人,咱們就會成為孤臣,你覺得陛下會不會更信任咱們?”
李漢超恍然道:“屬下明白了,咱們是奔著得罪人去的,將校隊裡就必須要是咱們自己的人,這種事陛下自然也是知曉的。”
“想要整頓禁軍,不得不如此。”
“沒錯!”李奕點頭道,“難道咱們還真有什麼異心不成?”
聽到這話,幾人都當是開玩笑,也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