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還未散去,秦浩已經帶著幾十多名團勇來到村西的荒地。這片區域地勢比較高,土也不肥,地底也沒有水源,起初倒是有人開過荒,可惜產量低得可憐,久而久之就成了無主的荒地。“浩哥兒,真要在這建醫院?“黑娃扛著鐵鍬,黝黑的臉上滿是疑惑:“這地方陰氣重,村裡人都不愛往這來。“
秦浩挽起袖子,掄起鋤頭狠狠砸進土裡:“正因為沒人來,才選這裡。那些女人剛從土匪窩裡出來,得給她們個清淨地方。“
團勇們見狀也不再猶豫,紛紛動手清理雜草。鋤頭與鐵鍬的碰撞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撲稜稜的翅膀劃過晨霧。
都是精壯漢子,幹起活來很麻利,半個月之後,“白鹿診所”就初具雛形。
“黑娃,你繼續在這盯著,讓他們按照我的圖紙施工,不要偷工減料,將來兄弟們要是受了傷都得在這療傷。”
黑娃拍胸脯保證:“浩哥兒你放心,這可是大傢伙救命的地方,誰要是敢耍滑頭,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
秦浩拍了拍黑娃的肩膀,別看黑娃沒念過多少書,但做起事來絕對讓人放心。
當然,秦浩把診所交給黑娃盯著,並不是偷懶,而是要抽出空來傳授那些婦女護理知識,要不然這診所建好了,也是個空殼子。
然而,第二天秦浩在給那些婦女上課時,白嘉軒就來到門口,一個勁給秦浩使眼色。
秦浩只好先讓她們消化一下白板上的內容。
“達,怎麼了這是,火急火燎的,我在這上課呢。”
白嘉軒抓了抓腦袋:“現在村裡都傳瘋了,說你救這些女人是要把她們收作小老婆……”
秦浩眉頭緊皺:“這都是誰傳的?”
“還能是誰,不就是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糟老孃們唄。”白嘉軒說完,提醒道:“娃,這種事可大可小,舌頭底下壓死人,你整天跟她們待在一起,屋裡又沒有別人,就算是有幾張嘴都說不清啊。”
秦浩倒是不在乎這些,但是不能不顧及這些婦女的名聲,在這個時代,名聲比性命還要重要。
白嘉軒提議:“要不咱請個女大夫來教?”
秦浩下意識搖頭,他教的是西醫護理,別說是白鹿原,就算是滋水縣都不一定能請到精通西醫的女大夫,也就只有西安城才有可能,可人家憑什麼跟他來這窮鄉僻壤呢?
忽然,秦浩腦海裡靈光一閃,一個身影浮現出來。
冷秋月,她從小跟隨父親學醫,通曉藥理,自己可以先教她,然後再讓她去教這些婦女。
重新返回教室,秦浩跟那些婦女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許諾會盡快給她們找一位女先生,隨後宣佈下課。
“唉,浩兒你這是幹甚去?”
“去一趟冷先生家。”
白嘉軒提醒:“別空手去,回家帶點禮。”
“知道啦。”
……
冷家小院靜悄悄的,只有藥碾子的聲音從廂房傳來。秦浩整了整衣襟,提著兩包上好的龍井和一塊綢緞,輕輕叩響院門。
開門的正是冷先生。見到秦浩手中的禮物,冷先生滿臉堆笑:“你看你來就來嘛,還帶東西幹啥,下次不許了啊。“
“您是長輩,何況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總不能空著手來吧。”秦浩含笑道。
冷先生聞言連忙將秦浩迎進裡屋,對於這個女婿,他可太滿意了,不僅出身富貴,而且為人謙遜有禮,手底下還有一百多號人對他唯命是從,放在清朝那會兒,至少也是個千總。
裡屋,冷秋月正在碾藥,聽到秦浩的聲音,手中的藥碾子一頓,耳根悄悄紅了。她透過窗縫偷看,只見父親將秦浩讓進堂屋,兩人分賓主落座。
“.那些女子實在可憐,晚輩想請冷小姐教她們些護理知識,將來也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本事。“
聽秦浩說出自己,冷秋月心頭一跳,手中的藥碾子“咣噹“掉在地上。
冷先生皺了皺眉,對著布簾後喚道:“秋月,你都聽到了,出來吧。”
冷秋月慌忙整理衣裙,低著頭走進堂屋。她今天穿著淡青色的衫子,髮髻簡單挽起,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子。
“白……白少爺。“她聲音細如蚊吶,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
“冷小姐。“秦浩溫聲重複了一遍:“我想請你幫忙教導那些從山寨救回來的婦女學習護理,不知你意下如何?“
冷秋月攥緊了衣角,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她想起村裡那些閒話,想起父親平日的教誨,終於抬起頭,鼓起勇氣道:“我我不去。“
“為什麼?”秦浩微微一怔。
“我醫術淺薄,怕誤人子弟,白少爺還是另請高明吧。”冷秋月說完,匆匆行了一禮就退了回去,背影僵硬得像塊木頭。
秦浩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一看冷先生的臉色,心下了然,也就不再糾纏,告辭離開。
轉過天,秦浩特地等冷先生出診的工夫,再度來到冷家。
冷秋月正在晾曬藥材,突然聽到敲門聲,開口詢問:“誰啊?”
“是我。”
聽到秦浩的聲音,冷秋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她緊巴巴的聲音:“俺爹不在……”
“我知道,今天是特地來找你的。”
冷秋月更加緊張:“你……找我做什麼?”
“方便進去說嗎?”
冷秋月掙扎良久,最終還是將院門拉開一條縫隙,秦浩輕輕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白少爺……俺爹不在,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冷秋月始終保持著跟秦浩一丈的距離。
秦浩大步上前,直直盯著她的眼睛:“為什麼拒絕?“
冷秋月雙手死死攥著衣襟:“沒沒有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