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氣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而沉穩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慌什麼。”
所有人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羅辰站在女牆邊,一手扶著牆垛,身形筆直如槍。
父親的血還在城外,他的悲痛還未散去,可他的臉上,卻看不到一個十四歲少年該有的驚惶,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整個戰場,混亂的景象在他眼中被迅速拆解、分析。
黃巾軍看似聲勢浩大,實則亂糟糟一團,陣型雜亂,全憑一股悍勇之氣。他們的主力,幾乎全部集中在正面城門和附近區域,而兩側的地勢更為複雜,有幾處箭樓和哨塔,他們卻視而不見,只留了少量人手警戒。
典型的流寇戰術,欺軟怕硬,一波流。
“陳虎!”羅辰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少……少主?”陳虎一愣,下意識地應道。
“所有滾木礌石,全部集中到城門正上方,不必理會兩翼。聽我號令,分批次往下砸,別一口氣全扔光了!”
“弓箭手,分出三十人,到左右兩側箭樓,給我盯著他們後隊那些扛旗的和看著像頭目的射,別管前面的炮灰!”
“剩下的人,長矛手在前,刀盾手在後,守住雲梯位置!誰敢後退一步,立斬不赦!”
一連串命令,清晰、果斷,充滿了條理。
陳虎被震住了。這還是那個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少主嗎?這番排程,老辣得像個征戰多年的宿將!
但他來不及多想,眼下的危機讓他只能選擇相信。
“是!都聽到了嗎?按少主說的辦!”陳虎怒吼一聲,用威望強行壓下了眾人的疑慮。
守軍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雖然依舊慌亂,但總算開始照著命令列動起來。
沉重的滾木被合力搬運到城門上方,弓箭手迅速跑向兩側箭樓。
“放!”
當黃巾軍的撞車即將觸碰到城門時,羅辰冷靜地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轟隆!”
數根滾木和夾雜的礌石,如同冰雹般從天而降,精準地砸進了城門前最密集的人群中。
慘叫聲、骨骼碎裂聲、哀嚎聲瞬間混成一團。擁擠的黃巾兵躲閃不及,當場被砸倒一大片,血肉模糊,後面的衝勢也為之一滯。
撞車被滾木卡住,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兩側箭樓的箭矢也開始發威。他們不再盲目地攢射,而是聽從羅辰的命令,專挑那些在後面指手畫腳的小頭目和旗手下手。
“噗!”
一個正揮舞著令旗的小頭目應聲倒地,眉心中箭。
他周圍的黃巾兵頓時一陣混亂,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黃巾軍的攻勢,肉眼可見地遲緩了下來。
城外的張猛見狀,眉頭緊鎖。這羅氏塢堡的防禦,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有章法了?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他猛地一揮手,大聲喊道:“撤!快撤!”
正在攻城的黃巾軍如蒙大赦,立刻掉頭就跑,跑得丟盔棄甲,彷彿真的潰敗了一般。
城牆上,一些守軍見狀,頓時發出了劫後餘生的歡呼。
“他們敗了!我們守住了!”
“開啟城門,殺出去!為家主報仇!”一個熱血上頭的家丁喊道。
陳虎也有些意動,他握緊了刀柄,看向羅辰,眼中帶著請示。
羅辰卻只是冷冷地看著城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諷。
詐敗誘敵?這種把戲,在未來的史書裡都快被寫爛了。
“不準開門,弓箭手準備,誰敢靠近護城河五十步內,格殺勿論!”羅辰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他的話音剛落,那些“潰逃”的黃巾兵中,果然有一支精銳悄悄折返,貓著腰,試圖趁亂衝向城門。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早已準備好的箭雨。
“嗖嗖嗖!”
一陣密集的攢射,那支企圖偷襲的黃巾精銳瞬間倒下了一片,剩下的人驚叫著退了回去。
張猛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他的計策,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給看穿了!
試探和詭計都已失敗,第一波攻勢的銳氣也已耗盡,張猛不甘地看了一眼堅固的堡牆,最終還是揮手下令,鳴金收兵。
潮水般的黃巾軍,來得快,退得也快,只在城下留下了一百多具屍體和滿地的狼藉。
城牆上,死一般的寂靜之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贏了!我們打退他們了!”
“少主威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十四歲的少年身上。有敬畏,有驚奇,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信賴。
陳虎走到羅辰身邊,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第一次用一種近乎平等的語氣說道:“少主,俺……服你。”
羅辰沒有回頭,依舊凝視著遠方黃巾軍的營地,那裡的炊煙已經升起,星星點點的火光如同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