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這次是真正的震驚,不禁倒吸了口冷氣。三境!尋常人需要多少年苦修,經歷多少關卡才能達到?而天涼嫡系血脈,出生便已站在這個高度?
這……這簡直是作弊!
就算在靈虛劍門、岷山劍宗、仙符宗這樣的頂級大派,能生而感氣的“怪物”,亦屬天才中的天才,可以免試直接加入山門,位比真傳!
“然而,”趙青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凝重,“天道至公,有得必有失。如此逆天改命之舉,豈能沒有絲毫代價?”
“融入異獸血脈,雖賦予了後代超凡的起點,卻也帶來了難以逆轉的‘異化’。”
“隨著血脈之力愈發精純強大,天涼嫡系的生育能力也隨之急劇下降,繁衍子嗣越發艱難,嬰兒對母體的精華掠奪極為驚人,必須用一些秘藥才能保胎……就算不考慮那些有缺陷的後裔,族群的力量也面臨了新的壁障。”
“此外,縱然所有族人都有了較高的起點,成年之後幾乎都在四境及以上,但北冥的修行資源依舊不見增長,氣候的惡化不可逆轉,冰川在擴大,苔原在萎縮,可供狩獵的獸群在減少,連白熊都徹底絕滅……”
此方世界的北極熊,卻是真的倒黴透頂。
“在這種情況下,內部的矛盾自然日益尖銳,昔日的同袍後裔甚至拔刀相向,不復團結的過往……當末法時代持續到第一百五十個年頭時,族中的智者們達成了共識:繼續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遷徙,或者說大遠征開始了!生活在北冥的各部族相互扶持,穿越了無盡的凍土荒原,翻越了連綿的雪山屏障,終於……來到了這片相對溫暖、水草豐茂的漠北草原,歷時……總計半年。”
“為何如此緩慢?”唐欣問道。
對於全員修行者的北冥遺族、天涼先祖來說,萬里的遙遠路途,亦算不得什麼吧?
“自然是因為小心謹慎,擔心暴露底細,所以花費了大量精力來偵查四周。寧可慢如蝸牛,也絕不能引來未知的注意。”
趙青簡要地回道:“可事實上,他們根本沒遭遇什麼像樣的危險,本命御獸帶來的增益遠比原先想象中更為顯著,在這靈荒時代,區區數千人的中高階修行者,已是方圓萬里當之無愧的絕對霸主!所過之處,盡是碾壓!”
“當這些人邁著忐忑不安的步伐,終於抵達漠北草原邊緣,踏上這片充滿希望的丘陵地帶,那微薄卻真實存在的土腥氣、草籽味,對習慣了永凍荒原死寂味道的人來說,不啻於仙泉玉釀!祖地之名,至此名副其實!”
趙青感慨著嘆道:“可這片靈脈尚存、水源豐盛的土地,又豈會是無主之物?堅昆、薪犁,綿諸、狄獂、林胡、朐衍、須卜、屈射……大大小小數十個部族,早已在此繁衍生息了不知多少歲月。”
“只是當地土著雖也勉強擁有六境層次的大巫、首領,多達百萬的人口,可對上天涼先祖數十名七境的偉力,嚴明的軍紀、層級分明的指揮體系,以及遠超時代的修行底蘊,又怎有抵抗的餘地?不是臣服,便是滅亡。”
“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只用了一兩年的時間!以這片祖地作為國都,在雷霆手段與絕對武力的掃蕩下,以烏拉爾山為西界,以東萊列島為東界,一個以幅員空前遼闊、橫跨上萬裡的新興草原帝國,便於烽煙與血火中,冉冉升起。”
“自此往後,一部分拓跋氏改姓為‘元’,成了統治的皇族,以‘天涼’為國號,取‘天之寒涼,吾族自抗’之意,紀念北冥歲月,亦昭示其不畏艱險的意志,希望後世子孫永遠銘記,莫忘過往的犧牲與榮耀。”
“因人丁始終不旺,為維繫皇族的至高地位,元氏將自身血脈神化為‘祖血’,嚴格把控不予外傳,且將所有不曾覺醒‘祖血’,或只覺醒了次一等血脈的後裔全部開除身份,恢復‘拓跋氏’的稱謂。”
“在保持自身純淨性高貴性的同時,也讓隱性血脈等階稍遜的甄氏、蘭氏、戰氏等,跟外界附屬部族進行有限度的聯姻,公開宣佈,功勳可換得賜血、賜法的獎賞,以此籠絡人心。”
“當靈荒時代在五六十年後逐漸結束,修行盛世再臨,天涼帝國也步入了巔峰的繁華,治下人口破億,七境宗師超過了兩百,更誕生了數名八境,便是當前中土的宗門、王朝,都遜色不止一籌,似有由北統南的氣象。”
“一大統的徵兆自幽朝後再度顯現,這使得原本敵視、針對、不斷清剿陰鬼之道修行者的‘伐巫盟’,都被迫放下了對年輕時巫祖姜炎的追殺,在陰山一帶佈陣、駐防,形成了對峙之勢,戰雲密佈,局勢緊張。”
戰摩訶聽得心神激盪,先祖篳路藍縷、於絕境中開創基業的壯烈史詩,厚積薄發下的潛力綻放,讓他胸中熱血沸騰,與有榮焉。
然而,一個巨大的疑問也隨之湧上心頭:此人……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
“天之寒涼,吾族自抗”……這國號的深意,連昔年的皇室宗卷裡都只記了隻言片語,對外只說是“承天之意,以鎮涼漠”!
還有北冥艱難求存、開創秘法的細節,那些被刻意塵封的“馴化異獸、本命融血”的秘辛!
這等深埋於血脈源頭、語焉不詳,連他這個天涼後裔都只知零星片語的記載,她為何能如數家珍?如此清晰、詳盡地將這段歷史串聯起來?
甚至許多內容,連他都聞所未聞,彷彿此人親身經歷過一般!
難道說……她竟也是另一位天涼遺民?
在拓跋無愁掀起叛亂、屠戮祖山千萬人之前,恰好在外遊歷、得以倖存的皇族血脈?
是了!
若非如此,她又怎能輕易闖過封禁的這幾道難關,連井底的絕殺都可無視,還拿到了這朵奇花?
等等?
戰摩訶就像是才發現了一直被忽視的怪事,忍不住叫喊出來——此時他的發聲竟已悄然恢復了正常:“你怎麼做到的?把‘兩生花’煉成了本命物嗎?還是繼承了它的隱性血脈?”
否則,像自己和唐欣這樣的七境,即便稱得上宗師中的佼佼者,也應該早就在那朵花的香氣中陷入了永恆沉眠,感到生命的歷程在不斷倒溯,迴歸胚胎之前的源點,在無知無覺中被滅殺、死去!
沒有被毫無懸念地抹除魂魄,那就意味著……一種不可能的可能,荒誕的傳說或許為真!
“我願奉你為主,所求……唯有一事!”戰摩訶俯身,真誠地開口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