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夜手指一停,不叩案了。“何奎。”他問,“朕待你如何?”
威壓襲來,何奎垂了眼不去對視,但嗓音依然鎮定:“陛下待臣很好,但是,陛下做了錯事。”
李玄夜一眯眼:“何事?”
何奎拱手而拜:“請恕臣無罪,臣才敢講。”
李玄夜一手撐著額,一副睏倦的樣子:“恕你無罪,講吧。”
何奎道:“陛下納了臣的小女。”
李玄夜立即睡意全無,冷冷的一眼丟了過來。
何奎被看得膽戰心驚,忙道:“陛下既然留了小女在身邊,就應當給她一個正當的名分,一直晾在一邊不聞不問,任她食不知味夜不成眠,此為陛下為夫之錯;陛下明知朝中議論人心不安,卻將上奏的摺子當做空氣,任由臣子們互相攻訐不去化解,此為陛下為君之錯。故而,臣要為小女爭一爭,也是為自己爭一爭——”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突然一股後怕湧上心頭,何奎忙抬起眼小心看了一眼。
李玄夜盯著他:“說完了?”
“沒有。”何奎老老實實、一板一眼的答。
“那就繼續。”
“是……”何奎應了一聲,又覺得頭頂那道目光如刀如劍,看得他脖子有些發涼,忙又是一叩,“臣不敢講了……”
“啪!”一個鎮紙甩了出來,不偏不倚砸在何奎肩膀,何奎被砸得身形一歪,差點趴在了地上。
這一刻他才想起,眼前這位年輕的陛下,不是文弱的深宮皇子,是曾經率軍赴邊、僅靠三千人馬,就平定了驍勇善戰的西涼寇的。
“再廢話就滾回老家去!”
“是!”
何奎一咬牙,豁出去了。
他抬起頭,直視著年輕的皇帝:“臣為官多年,無私產,無朋黨,無後代。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的,臣的女兒,也是陛下的。陛下晉升了臣的官職,臣自當為陛下誓死盡忠。可明明陛下做錯了的事,臣僅僅是因為怕被遷怒問責,就不敢加以阻止,那怎能算是盡忠呢?那樣惜身惜名的臣子,又怎麼能配得上陛下的賞識呢?”
李玄夜冷笑了一聲:“你還知道朕賞識你?”
何奎雙手貼地,深深叩首:“知遇之恩,死不敢忘。”
他這話極真誠,李玄夜倒也不疑。
論理,何奎的這番話並無錯處,當初隨意給何滿枝塞了個良娣的身份,純粹是為了……
念頭一起,忽然生出了一抹複雜的情緒,這情緒他不明白是什麼,但是讓他短暫的狼狽了一下。
他這一路雖然不容易,但也不算太坎坷,如今執掌天下,肩負江山,難道還要困在舊事裡走不出來。
他掃了一眼何奎:“朕賞識你,是要你輔佐朝政大事,不是讓你跟個女人似的爭風吃醋。”
何奎聽他語氣已經溫和許多,頓覺安全了下來。
一感到安全,又不免要說些逆耳的話了——
“陛下此言差矣,輔佐朝政,是本分,而爭風吃醋,是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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