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首領梟澤抱劍站在一旁,皇帝正在高座上慢悠悠地喝著茶。
雲琛大驚,趕忙翻身爬起,叩頭請安。
皇帝沒有說話,雲琛卻能感覺到一道極具壓迫的視線盤桓在她頭頂,壓得她一動都不敢動。
“江鳴叫你來殺朕?”皇帝一上來就扔出一炸。
雲琛大驚失色,“回皇上,草民沒聽過這個名字,更無刺殺之意,請皇上明鑑!”
皇帝冷笑一聲,“你舞的劍,一招一式都與江鳴如出一轍,你說不認識江鳴?”
她愣住,“可能……還真認識……”
她將在香消崖跟著師父學武,卻不知師父姓名來歷的事情和盤托出,不敢有一絲遺漏。
聽完,梟澤從旁道:
“皇上,照這小傢伙說的,倒也符合江鳴的性子。”
皇帝盯著雲琛,“江鳴心裡記恨朕,只怕這些年只增不減。”
雲琛心裡發毛,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那神秘的師父會和皇帝有仇。
“即使今日你無刺殺之意,他日你師父若命你刺殺朕,你該如何?”皇帝像是已將雲琛定性為刺客。
雲琛想了想,誠懇道:
“回皇上,師父於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天地君親師,皇上是國君,忠君當比敬父更重。草民雖未讀過書,卻也知道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忠君愛國為立人之本。若有一日師父叫草民刺殺皇上,草民願以性命起誓,將與師父割袍斷義!”
見小小少年身量纖瘦,眉清目秀,明明嘴上還沒長毛,卻信誓旦旦說著“大丈夫”之言,旁邊的梟澤差點笑出聲。
皇帝一手搭在龍椅扶手上,手指輕輕叩動,像是在考慮雲琛話裡有幾分真。
雲琛跪在地上,膝蓋痠麻,心裡為夜宴時還對皇帝生出幾分感慨同情而好笑。
自己小小螻蟻,竟心疼主宰一國萬民生死的皇帝。
良久,皇帝開口:
“若有一日,你師父命你殺朕,依你方才所言,你將與你師父恩斷義絕,是嗎?”
“回皇上,草民是真心這樣想的。”
雲琛不知道皇帝下一句打算問什麼,有什麼陷阱等著她。
但她記著霍乾念說過,做她自己就好。
果然,皇帝又問:
“屆時,朕若讓你殺你師父。替君弒父,你當如何?”
循著本心,她認真思量,坦誠回答:“皇上,恕草民做不到。”
皇帝冷笑追問:“做不到?做不到又當如何?”
她神色黯然,“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草民願跪勸師父迷途知返,而後以我一命,換師父一命。”
她說罷,俯身叩了個頭。
皇帝沒有什麼反應,但梟澤站在一旁,真想拍兩巴掌鼓個掌,讚一句“答得真好!”
又過了一會兒,原以為雲琛已用少年赤子心打消了皇帝心頭疑慮,卻不料皇帝再次開口,語調透出寒意:
“答得好。但你這樣的人不能留在霍幫。你忠君,是因為君與父之間分得清楚。可在霍幫與你師父之間,只怕你根本分不清。”
雲琛感覺後背發涼,只聽皇帝繼續道:
“如今霍幫為公主手下大商,你一個‘分不清’,便會置公主於不利——不能留。”
皇帝說完抬手示意,梟澤暗暗嘆口氣,拔劍朝雲琛走去。
看著那隱在燭火下的暗金墨玄的龍袍,那乾瘦的老人垂暮卻殺意濃盛……
梟澤皺著眉頭,執劍步步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