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哥，你看那個！”
香江銅鑼灣的街上，李連潔指著街邊的電視牆，螢幕上正播放著電視劇《京華春夢》的片段，汪明荃穿著旗袍的身，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香江的電視連續劇一天播一集，能連播大半年，咱們內地啥時候也能有這新鮮玩意兒？”黃健中在酒店看的就是這部電視劇，順著李連潔指過去的電視牆，感慨說道。
朱淋和龔膤的注意力，則被櫥窗裡的時裝吸引。一件亮片連衣裙在燈光下閃得耀眼，標價牌上的“$380”讓兩人吐了吐舌頭。
“這一件衣服夠買一臺電視機的了。”朱淋小聲嘀咕，自己身上這件馬克夾皮衣，還是牧馬人爆火，廠裡給發的獎品。
一直沒捨得穿，這次去泊林正好穿上了。
倒是龔膤，之前拍《廬山戀》的時候，劇組為了體現她女主人公海歸的潮氣，可是從香江這邊，採購了整整五十套最時尚的衣服過去，讓她在拍攝廬山戀期間，狠狠的過了一把癮。
可惜廬山戀殺青之後，衣服都得歸廠裡倉庫保管，就再也沒有穿了。
有點饞了！
想要買一件，再穿一會給身邊的人看。
可惜也被那三百八的標價給嚇到了，而且還是標的美金，就更加止步不前啦。
程學民則是對老香江的街景比較感興趣，有著不少民國風。
不過最為惹眼的，還得是嘉禾的《行規》海報宣傳，周潤發叼著煙的樣子酷勁十足；
也有許氏兄弟的《發錢寒》宣傳海報，續了他們一貫誇張的喜劇風格，海報上四個人擠在一張鈔票上，表情滑稽。
“學民，你看人家這海報設計，咱們得學學。”黃健中的視線也被吸引住了，趕緊掏出筆記本，把海報上的構圖草草畫了下來。
程學民點點頭，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覺得香江就像一部高速運轉的電影機器。
從街頭巷尾的海報，到電視牆的劇集，再到影院裡的笑聲，文化產品滲透在城市的每個角落。
他想到了《太極》的宣傳計劃，或許可以借鑑香江的經驗，多一些貼近觀眾的巧思。
不過，受國內政策的影響，太極在國內的上映發行，跟程學民沒有半毛錢關係。
發行權都在中影手上，他們也只是賣複製，還沒有票房的概念，所以香江這一套肯定照搬不了。
幾人路過一家茶餐廳，李連潔非要請大家吃“雲吞麵”。
服務員一口流利的粵語讓龔膤朱淋她們有些侷促，畢竟這可是第一次被這樣接待，十分的不適應。
程學民幫著點了單，又特意交待“少放味精”。
“香江人吃飯都愛放味精，說這樣鮮。”他笑著解釋了一句，“我們吃不慣，還是清淡點好。”
雲吞麵上來時，黃健中看著碗裡碩大的鮮蝦雲吞，忍不住驚歎：“這肉餡裡真有整隻蝦？”
朱淋和龔膤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鮮美的湯汁讓兩人眼睛一亮。
李連潔則吃得狼吞虎嚥，邊吃邊說：“等《太極》在香江上映，我請你們吃海鮮大餐，大龍蝦管夠！”
正說著，茶餐廳的收音機裡傳來午間新聞：
“《人嚇鬼》口碑持續發酵，截至今日午時，已經超越新聯成的《美玲和尚文》，嘉禾的《行規》，直追許氏兄弟的《發錢寒》；根據最新報道，邵氏院線宣佈追加十家影院放映，業內預計有望衝擊五百萬票房……”
程學民聞言，心裡有了底。
按這個勢頭，《人嚇鬼》不僅能收回成本，還能為長城賺一筆可觀的利潤，足夠支撐《人嚇人》的後期拍攝了。
他想起傅齊之前說的“春節檔”，突然覺得這個系列，或許能成為長城的金字招牌。
過午飯，幾人往回走，路過一家唱片行時，朱淋被裡面傳來的歌聲吸引。
鄧莉君的《甜蜜蜜》
甜美的嗓音在街頭流淌，與內地的革命歌曲截然不同。
“這歌真好聽，跟龔膤的軍港之夜曲調差不多！”她站在門口聽了許久，直到程學民催促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哪有，我可沒人家唱的好聽！不過學民的軍港之夜，確實很受我們戰士們的喜歡！”
“廣洲太平洋音樂公司，還要給我們出專輯歌帶來著！”龔膤也喜歡聽鄧莉君的歌。
其實她們這一代的年輕女同志，都喜歡聽鄧莉君的歌。
不過因為特殊原因，鄧莉君的正版歌帶是進不了內地的，龔膤她們都是偷偷的聽盜版的。
“那等你們出歌帶了，記得送我一張！”朱淋羨慕的說道。
“我也要我也要！雪姐，等你們出歌帶專輯了，記得也送我一張！”
“我最喜歡聽雪姐你唱的那首《軍港之夜》啦！”
李連潔也起鬨說道！
在鄧莉君這些甜歌天后進不了內地市場的時候，龔膤的《軍港之夜》絕對是王炸。
這可是一度被抨擊為國內第一首‘靡靡之音’的開山之作！
即便文代會上老領導定性，對文學文藝創作者不要橫加干涉，但《軍港之夜》當年依舊還是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抨擊。
雖然現在還沒有開始，但不會太久，等大家消化掉了文代會上的指導思想，就會有人站出來開始發力。
當然，也可能不會再發生。
畢竟前面已經有程學民擋了一下，那時候正好是龔膤的《軍港之夜》，在國內正式傳唱開來的時候。
剛巧碰上了程學民被江城大學天仙她爸率先發力抨擊，之後更是直接吵到了文代會上面去啦。
最後還是老領導在文代會上一錘定音，才平息了罵戰風波。
所以，搞不好有程學民這一波擋刀，龔膤的《軍港之夜》或許能衝過去。
無所謂！
反正《軍港之夜》也就一波流，當年鬧的動靜，壓根沒有程學民這次的大，很快就平息過去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回到酒店時，胡建已經從香江分社回來了，臉上帶著幾分得意：“王社長說了，這次泊林之行要是能拿獎，回來給我們慶功。”
接著看著程學民一行人，眼神裡帶著審視，“你們去哪了？”
“就在附近轉了轉，看了看《人嚇鬼》的海報。”程學民不動聲色地說道，“傅先生那邊剛傳來訊息，邵氏又加了十家影院，票房勢頭很好。”
胡建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皺著眉說道：“左派電影能有這成績，確實不容易。不過咱們還是要專注於泊林電影節，別分心。”
他顯然沒把《人嚇鬼》的成功放在眼裡，在他看來，只有拿到國際大獎才算真本事。
傍晚時分，傅齊又送來更振奮的訊息，南洋院線發來電報，說要引進《人嚇鬼》，這意味著影片將走出香江，進入東南亞市場。
“小程老師，這是南洋院線的合同，你幫著看看。”傅齊把檔案遞過來，語氣裡充滿著信任，“我們長城太久沒做過海外發行，怕吃了虧。”
胡建看到臉色沉了下來，長城這做的有點危險啊！
東南亞市場這可是海外市場，雖然他們長城有自己的海外發行渠道，中影集團也管不了。
但他不好這麼直接詢問程學民這個小輩吧？
他就是燕影廠一個普通的編劇，又沒有半點海外發行經驗，長城要尋求幫助，那也是找他胡建。
畢竟他好歹是中影集團的，負責新電影稽核工作之外，也兼顧著協助丁總的海外發行。
否則這次泊林之行的帶隊，因為丁總要在國內主抓全域性，讓他這個副手帶隊。
所以他胡建對海外發行還是有點經驗的，要問也是該問他。
長城這邊越俎代庖，是不是很危險？
這要是把程學民這位小同志的思想給帶歪，資本主義化了，那豈不是更危險？
程學民有注意到旁邊胡建的臉色變化，並沒有接傅齊遞過來的合同，推了推說道：“傅先生，這個海外發行我不太懂！”
“胡主任是專家，你讓胡主任幫忙參考參考一下！”
“啊對對對！”傅齊聞言也是一激靈，反應過來了，趕緊連連點頭，把合同又遞向胡建，請教的語氣說道，“胡主任，您是我們中影海外發行的真正主抓者，您經驗豐富，麻煩幫我們稽核稽核一下！”
其實傅齊是最好奇程學民對《太極》海外發行的自信，真是讓程學民來發行《人嚇鬼》東南亞，會怎麼利益最大化。
就這麼忽略了這次帶隊的是中影的胡建，差點暴露程學民這次去泊林的真正意圖。
“那不行那不行！傅經理，你們長城有自己的海外發行政策，我們這邊不太好乾涉的！”
“反正我們就一個原則，儘可能站在政治宣傳的高度上，其他只要我們不虧本就好！”
胡建聽了程學民的推辭，對此表現十分的滿意。
誠如他現在說的，兩個體制內不同的政策趨向，怎麼好胡亂橫加干涉？
反正他們中影對外發行的政策，就是政治宣傳為主，其他賣不賣錢都無所謂。
反正國內賣複製，基本沒有虧本的。海外發行並不以利益為主，多為相互交流。
所以今天去香江分社拜會王社長，他的一席話就讓胡建十分的不高興。
他們香江這邊左派電影勢弱，賺不到多少美金外匯，為國家貢獻創匯成績，反倒聽到他們中影有幸受邀前往泊林電影節參選，交待他們有機會好好宣傳一下送選作品，爭取能在電影節上賣個好價格。
對此，老思想的胡建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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