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信我越真

第343章 狗皮膏藥(4k)

天還是那片天,卻又好像不一樣了,風雲依舊流轉不息,可卻都透著幾分陌生。

就是抬眼望時,那片穹頂的輪廓,又和記憶裡沒什麼兩樣。

王承嗣立在原地凝望許久,才緩緩低頭,抬步向前。

這裡是皇崖天,三界分水之地,亦是有色界之頂。名頭聽著唬人,可真站在此間才知,雲霧流轉間,諸天的界限模糊難辨,尋常時候根本看不出差別。

他眼下只想找個有人煙的地方,弄清楚隔絕多年後,這皇崖天是否已和他認知的世界截然不同。

運氣還算不錯,沒走多久,路邊便出現了一家酒肆。

酒幌上的字他一個也不認得,可往裡瞥去,夥計與客人的模樣倒沒什麼特別,不過衣衫細節上有些差異。

但這點不同,別說跨天,便是同一天下的同一個縣,隔一條河的村落都可能有,實在算不得什麼。

王承嗣輕笑一聲,目光落在了酒幌下坐著的客人身上。簷角藍布酒幌被山風掀得獵獵晃動,陰影掃過那人肩頭時,對方才微微抬了抬眼。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脊背挺得筆直,卻又有一種隨意之感,有些矛盾,但落在對方身上時,卻分外相得益彰。

他穿一身灰布短打,料子是粗棉,針腳卻細密歸整,看著清爽利落。

袖口用黑布帶束到小臂,既不礙事,又能擋塵,顯然是常年在外行走的人才偏愛的打扮。再看鞋底沾的軟泥,想必是剛走了一段不短的山路。

最打眼的是他背上斜挎的長物,用青布裹得嚴嚴實實,隱約能看出劍柄的弧度,比尋常長劍寬些——想來這該是他常年隨身的兵器。

王承嗣思索片刻,沒有貿然開口,初來乍到,言語不通便是首要難題。他緩步上前,在那背劍青年對面坐下,靜等夥計過來。

可沒等忙活的夥計過來,對面的背劍青年倒先看了過來,眼神裡竟帶著幾分意外。

王承嗣心裡犯了嘀咕:難道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什麼不妥?不然對方怎會是這副神情?

而坐在對面的杜鳶,此刻正愕然地看著王承嗣——他分明記得自己已經去了別的天下,怎麼這位王公子還在這兒?

難道是鄒子弄錯了?

他忍不住抬頭掃了眼頭頂的天幕,滿心疑惑。

這時,忙完手裡活計的夥計總算走了出來。

他瞥見多出來的王承嗣,先是愣了愣,隨即開口道:

“二位客官,久等了!辟邪燈早起忘了添油,差點就熄了,鼓搗半天才弄旺,不然啊,今兒可就差點出事了!”

這話一出口,杜鳶和王承嗣都皺起了眉,只能勉強聽出幾個字,口音實在太重,根本聽不懂完整意思。

杜鳶皺眉的模樣,落在夥計眼裡,卻讓夥計的臉色慢慢變了。

他來回打量著兩人,突然愕然問道:

“二位客官,你們的辟邪符呢?”

說著,還抬頭看了眼天色:“這太陽都快下山了,身上沒帶辟邪符,可不能往外走啊!”

依舊是半懂不懂的話。杜鳶只好放緩語速,一字一頓地說:

“夥計,我是外鄉人,你說的話,我不太能聽懂。”

沒成想這話剛落,夥計臉色瞬間煞白,“咚”地一聲摔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往酒肆裡躲,一邊爬一邊喊:

“邪祟!是邪祟!掌櫃的,會變人的邪祟來吃人了!!!”

裡屋的掌櫃聽見喊聲,臉色也瞬間變了。

他比夥計鎮定些,強忍著懼色,護著一盞明燈快步衝了出來。跑到門口,他舉起手裡的明燈對著杜鳶二人,一邊護著夥計往回退,一邊急聲喊道:

“滾!快滾!你、你別愣著,把裡面的銅錢劍拿來!”

跌跌撞撞躲到掌櫃身後的夥計,連氣都沒喘勻,就慌忙爬到櫃檯後,取下了一直供在上面的銅錢劍。

轉眼之間,掌櫃手裡舉著盞貼了黃符的明燈,夥計握著柄用紅線串起的銅錢劍,兩人死死堵在酒肆門口,又驚又怕地對著杜鳶和王承嗣不停揮舞。

“掌櫃的,它、它們好像不怕啊!”夥計的聲音裡滿是哭腔,滿腔悔意翻湧不停——早知道就不該圖這裡工錢高,跑到這荒郊野嶺來!

娘當初就說過,人越少的地方,厲害的邪祟就越多,果然沒錯!

掌櫃的也快撐不住了,他和夥計互相靠著,身子抖得像篩糠:

“不、不可能啊.這兩件寶貝,花了我大半輩子的積蓄啊!”

他至今記得,去巡檢司請這兩件寶貝時,當差的大人拍著胸脯保證,隨便一件都能保他在外安穩無憂。

拿回家後,他還特意去縣城外的村子住了陣子,確實平平安安,沒出半點事。

可誰能想到,剛覺得穩妥,來這野外開酒肆,就撞上了這檔子事!

掌櫃與夥計癱在原地,滿心死灰。

杜鳶卻坐在一旁,滿心茫然。

前一刻還好好的酒肆,怎麼突然就劍拔弩張?他們又喊又鬧的,到底在說些什麼?

好在這時,王承嗣忽然開口。

他聲音沉穩,一口流利的當地雅言瞬間打破僵局:

“二位弄錯了!我身上是備著別的護身寶貝,至於這位,也是一樣。只是他是外鄉人,遠道而來,不是邪祟學做人學不像,是真沒聽懂二位的話!”

說著,還朝杜鳶背上裹著青布的老劍條努了努嘴。

聞言,掌櫃和夥計緊繃的身子才勉強鬆弛了些,只是聲音仍然發著顫:

“怎、怎麼證明?”

王承嗣覺得好笑,邁步走到兩人面前。在他們依舊驚懼的目光裡,抬手接過了那盞貼著黃符的明燈:

“你們看,我若是邪祟,離這符這麼近,它怎麼會沒反應?”

直到這時,兩人才猛然鬆了口氣,掌櫃還拍了拍胸口:

“我就說,花了那麼多銀子的寶貝,怎麼會不頂用!”

隨後,兩人互相攙扶著起身,把明燈從王承嗣手中接過後,又朝二人拱手道歉:

“讓二位客官見笑了!不知二位要吃點什麼?只是這世道實在不太平,所以價錢上,還望二位多擔待些。”

他敢冒著性命風險來這荒郊開酒肆,本就圖的是這亂世裡的暴利。

王承嗣笑著應道:

“價格好說,這麼危險的世道,貴點也正常。店裡有什麼拿手的,你看著上就好,我和這位仁兄拼個桌。”

掌櫃和夥計連忙應著,轉身去後廚準備吃食。

王承嗣則徑直坐回杜鳶對面,好笑地開口:

“你是哪家山頭的弟子?怎麼連如今的地方雅言都沒學明白,就敢獨自出來行走?再不濟,也該備些能應對的法寶符籙吧?”

說著,他從懷裡摸出一張空白黃符,蘸著桌上的茶水寫下一行草書,隨手扔給杜鳶:

“你要是識貨,該知道這是張極佳的通識符。雖然材料差了點,但符頭、符膽、符腳三絕一點不差,你拿去應付著,學明白如今的雅言該是夠了。”

方才杜鳶開口時,那熟悉的口音就讓王承嗣心裡有了數。

對方定是熬過了當年那場大劫的人,除非是和自己一樣,是從儒家地界來的。

儒家地界是禮法天下,只要文廟一日不倒,禮法就亂不了,地方雅言、天下文字也不會有多少變動。

但那怎麼可能呢?所以只能是和自己一樣的舊時代殘渣罷了。

“給你這符,一來是結個善緣,二來也想問問你,”王承嗣話鋒一轉,“如今這天下究竟怎麼了?尋常小民都要隨身備著法器靈符,可見邪祟已氾濫到了何種地步。這種事,我以前從未見過,至少自三教定鼎之後,就再沒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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