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吳家。
後院佛堂。
兩盞白燈籠在簷角晃動,碧火幽幽,將門口映得格外陰森。
“咚咚鏘!咚咚鏘!”
“呀!好個玉面嬌娥,莫不是畫裡走出的魂?眉似遠山含翠,眸如秋水藏嗔。
羅裙輕曳,不染塵——
倒比那活人,更添三分真!”
“咚咚鏘!咚咚鏘!”
…
鑼鼓咚咚,琵琶鏘鏘,戲文陰陽頓挫,男聲女聲,嘈嘈切切,傳出老遠。
好似有個戲班子在堂裡唱戲。
直到兩隻白燈籠轉出正面,露出封皮上的鬼臉,濃眉冷目,口吐樂聲、戲文……
先前的鑼鼓聲、琵琶聲、生旦唱戲聲,竟都出自這兩隻燈籠怪!“哎呀呀——
郎君謬讚咯!妾身這副皮囊,
不過是——
生前未燼的胭脂灰,
死後不散的骨中春……”
“咚咚鏘!咚咚鏘!”
…
唱戲聲穿過虛掩的屋門,帶著夜風,把堂裡的燭火吹得東倒西歪。
一簾之隔,光影散亂。
供奉的虎狼力士、屍羅漢、骨菩薩、血佛陀等,仿似都活了過來。
血口開合,腥目怒張,陰風煞氣交織,陰森可怕。
這哪裡是佛堂,分明是妖穴魔窟!
正中央,一尊兩丈高的白骨菩薩,趺坐捏印,莊嚴肅重。
“菩薩慈悲!”
吳老爺跪在蒲團上,手捻三炷血香,眼口烏黑,身形腫脹,面色好似死人一般蒼白。
白骨菩薩眼窩倏亮,兩團磷火如燈,搖曳不定。
下一刻,一股白煙從它胸口飛出,迅速彌散開來,遮蔽視線。
待到煙霧散去,森森骨軀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婀娜倩影。
輕紗遮面,前凸後翹,膚白勝雪,美得驚心動魄。
“菩薩!”
吳老爺臉色一喜,恭敬地插上血香,低下頭來,眼神有些飄忽。
二十多年前,他還只是吳家一個不起眼的庶出子。
沒有天賦,不被重視,被派到家族商隊,跟隊押貨。
一次押貨途中,遭遇山賊劫道,商隊死傷慘重,他胸口中了幾刀,慌不擇路,逃入深山……
在一座殘破的老廟裡,遇見了菩薩。
從那以後,他的人生徹底改變,一路順風順水,逢凶化吉。
只用了二十年,就成為了吳家在山陽縣的話事人。
這些年,所有和他作對的、不和的、不對付的,擋他路的人,全都死了。
溺死的,抹脖子的,吊死的,被女人吸死的,撞牆死的……
總之,死法多樣,和他毫不相干。
這一切多虧了菩薩保佑。
他當然知道,菩薩是一頭妖鬼,每日都要享用活人,生吞活剝,十分血腥。
但那又如何?如果沒有菩薩,早在山賊夜襲的那夜,他就死了。
“何事?”
女妖鬼腰身一轉,在法壇上坐下,眼瞳幽綠,張口一吸。
血香迅速焚燒,散發刺鼻的血腥氣,轉眼間就燒成灰燼,化作一道煙氣,被她吞入體內。
這種血香,以八九歲童子的血骨為主材,每制一根,差不多都要消耗一個。
好在世上的事情,只要能用銀子解決,就不是問題。
吳老爺舔了舔嘴角,小聲道:“白蓮軍的雷渠帥將至,他的坐騎,是一頭雷瞳白獬,菩薩是否要避一避?”
雷瞳白獬,最喜吞食妖鬼魂核,其天生雷法,最克陰邪鬼物。
“雷瞳白獬?哼!”
女妖鬼語氣裡滿是忌憚,但輸人不輸陣,冷哼道:“到時再說。”
吳老爺點了點頭,神色晦暗,沉默片刻,澀聲道:
“長青……還好嗎?”
一個多月前,他最成器的兒子,老三吳長青死在黑風山中,只回來了一個腦袋。
幸虧有菩薩出手,暫時維續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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