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紀委臘月二十八突然出手連續抓捕安運陽、奚美蓮,一下子掀動了圍城正局,令得仍沉浸在各項經濟資料飆升喜悅之中的市府大院氣溫陡降十度。
平心而論陸春明主動陪黃利前往省城打探訊息,純屬多年朋友交情,心心念念維護本土系大旗不倒,生意方面沒多麻煩黃利,跟奚美蓮合作也不多,畢竟陸家島也有司法法律方面的子弟,在公檢法人脈深厚,很多操作沒必要透過奚美蓮當二傳手。
楊延時、樊凱以及依附於黃利陣營的幹部則惶惶不安,以楊延時旗下醫藥產業為例,最遭外界詬病的就是虛假宣傳、誇大功效、名不符實,這方面官司幾乎從年頭打到年尾,不過有心人發現凡華成代理的、在松和區法院訴訟的,到最後往往不了了之。
樊凱更是做賊心虛,整整一夜沒睡得著覺,常委兼黃雲區委書記以來,他跟黃利將“默契”二字玩得出神入化,凡黃利的親朋好友都放到黃雲區提拔重用,相對應樊凱的親朋好友也在松和區混得風生水起,卻一點都不違反親屬迴避制度。
拿地皮、上專案也是,黃利介紹的工程商到黃雲區做,樊凱親近的工程商在松和區大興土木,紀委查起來半點問題沒有。
所以……
隨著奚美蓮被抓,圍城體制內外均心知肚明黃利難逃一劫,因為出手的是省紀委,若非廳級幹部本人犯事,根本不可能碰其老婆。
另外很要命的一點是,到第二天即臘月二十九,省城方面傳來小道訊息隱隱指禍端起源於華成為遲茵辯護的1500萬律師費,當初遲家訴求是“輕判”,雖然區法院確實輕判,但終審卻是死緩,遲家訴求並沒有達到焉能嚥下這口冤枉氣?
遲茵非法集資案是省領導最敏感的神經,去年已在省市兩級大殺開戒處理處分一大批幹部,現在再挖出當時輕判的罪魁禍首,試想能輕易放過黃利嗎?
更為微妙的是圍城兩位主正領導態度。
前幾次常委會黃利必定跳出來跟藍京唱反調,聯手陸春明、樊凱結成統一聯盟,惹得藍京極為不滿故而樂見黃利垮臺,不過涉及班子成員查處問題省·委一般只傾向徵求**一把手意見,藍京話語權並不大。
唐武功呢?
之前奚美蓮旗下造價公司因虛報大產業園景觀工程預算被司馬昊揪住不放,是唐武功出面擺平的,但有個不可言說的重要前提即景觀工程原本給高頌華做。
奚美蓮在遲茵非法集資案當中扮演什麼角色,經歷市委二次問責之後,唐武功心裡最清楚不過,之所以假裝不知也是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更多倚仗藍京主導下的振興新興產業強勁推動城市發展,大領導“無拘小節”。
唐武功如何評估黃利在團結本土系幹部、維護社會秩序穩定方面的份量,將會在省·委主要領導談話時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臘月二十九,市府大院瀰漫著詭譎而不安的氣息,與此同時圍城港管委會常務副主任蔣育邦步履沉重地來到施若桐辦公室,坐下後一字一頓道:
“施主任,因健康原因,我請求辭去所有職務!”
說著雙手奉上醞釀了一夜、反覆修改幾十遍的辭職報告。
施若桐以交流名義將安運陽調虎離山是陽謀,幾個月來港口紀檢組和市正府工作組一舉一動,蔣育邦都盡收眼底,心裡清楚得很:
安運陽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安運陽垮臺後施若桐下一個要收拾的就是自己,理由也是交流,有什麼方法抗拒?
在港口到蔣育桐這個級別的幹部,包括其他副主任在內不查的時候完美如白蓮花,一查都千瘡百孔,拉出去槍斃綽綽有餘。之前肆無忌憚總覺得施若桐軍人出身不懂業務,又是火爆性子胸無城府,而且上面有老領導護著,施若桐想在圍城港安安穩穩就必須依賴自己和安運陽,因此有些事兒甚至懶得做表面文章,手一揮、桌子一拍就明目張膽幹了。
事後追究起來都是違紀違規,連辯解的空間都沒有。
形勢什麼時候發生變化的?昨晚蔣育邦痛苦萬分地思考過這個問題,隱隱覺得應該與新任市長藍京有關。
藍京上任伊始,史無前例來過港口好幾趟,每次都與施若桐單獨地、深入地交談,給予財正資金扶持,又調來跨省交流乾部薛立權,隨著金融城和海上風電專案的繁榮振興,施若桐明顯更加自信,也更加積極主動,才有了後來的四大專案。
“頂不住就別硬頂,對抗到最後徒然傷痕累累,”昨晚通電話時老領導似看穿蔣育邦的心念,“激流勇退並且軟著陸蠻好,哪個能當一輩子幹部?拿我來說當年多威風,多風光,退下來一個月接不到十個電話,簡訊一響全是廣告,有什麼干係?早一天晚一天而已。我這樣每天喝點小酒,唱幾句京劇,伺弄花草,總比落到安運陽那個境地好吧?人要想得開。”
勸了二十分鐘,通完電話蔣育邦長嘆一口氣,在面前信封上端端正正寫下四個字:
辭職報告
施若桐面無表情連看兩遍辭職報告,沉吟片刻道:
“今天是最後一個工作日,明天起全面放假,倉促間恐怕來不及請示彙報,我想是不是這樣,報告先收下,在上級黨委作出決定前請蔣主任正常履職,該值班還值班,該休假就休假,保持平常心和工作狀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