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宮瑜凝視著他,道:“你不要急於表態,再想想,春節後直到籤協議前都可以……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任何成功者第一桶金都免不了灰色的曖昧,我就說這麼多。”
“謝謝。”藍京說著便出了院子,大步前行。
她沒有追,在後面遠遠地說:“你生氣了?”
“沒有。”
“你的肢體語言已表明這一點。”
“真沒有,”藍京停下腳步,倚在院牆邊若有所思道,“咱倆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根本來說是不同的家庭教育、成長經歷所決定,與是非曲直無關,誰也說服不了誰,對吧?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伊宮瑜輕輕低嘆:“那我可以告訴你,拆遷裡面貓膩很多但我絕對不會染指,那個院子……很可惜,也就由它去吧。”
藍京“嗯”了一聲,繼續往前面走。
“最近有個女記者在這一帶神出鬼沒,好像叫焦糖,元旦中午跟那小丫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塊兒坐你旁邊蹭飯,據說採訪前跟你打過招呼?”
伊宮瑜對焦糖的行蹤瞭如指掌。
“還真的防火防盜防記者啊,”藍京笑道,“她來衡芳後是主動告知我,沒什麼,之前悄悄拍你的手錶、潛入科技園摸情況,你能抓她?記者有其獨特的觀察維度,或許可以幫我們瞭解、掌握官方渠道無從知曉的東西,更能促進拆遷工作開展,你說呢?”
“你這樣看啊……”伊宮瑜頗為意外,沉思良久道,“我接受你的建議,以開放包容的思想接受媒體監督,也屬於社會監督的合理組成部分嘛。”
藍京又笑:“看看,談工作咱倆總能愉快地達成一致。”
伊宮瑜怔了怔,回過頭一琢磨也不由地笑了。
離春節還有三天。
車端平原想利用春節趁熱打鐵逐戶上門籤協議,但從領導到辦事員都強烈“起碼休息三天”,遂順從民意除夕、初一、初二三天放假,大年初三集中開會全面推進拆遷工作。
一直忙到除夕上午,藍京仍翹首以待方婉儀能否帶來驚喜,誰知又是飽含歉意地說春節劇組不放假繼續拍攝以趕檔期,藍京失望之至這才匆匆擠上回佑寧縣城的中巴車,因為大部分車輛都走陽玄高速,國道、省道暢通無阻僅一個半小時就到家。途中聽旅客們聊起高速通車,都說衡芳區正府克服明代古墓困難辦了件好事,聽得他心裡喜滋滋的。
金盃銀盃不如老百姓口碑啊。
回到家媽媽喻素綃剛從醫院做血透回來,躺在床上精神非常委靡,聽到兒子的聲音眼睛都睜不開。
“媽媽——”
藍京坐到床邊緊緊握著喻素綃冰涼的手,道,“媽媽氣色比上次好了些,就是頭上白髮又添了不少。”
喻素綃有氣無力笑笑:“小京是在避重就輕,挑無關緊要的說……昨天血透室又走了一個,六年了,我那批差不多時間做血透的十一個病友已先後走掉七個,五男兩女,還剩兩男兩女,從機率學角度媽媽會不會是下一個?”
“媽媽總改不了數學老師的習慣,又是統計,又是分析,”藍京輕輕責怪道,“治癒的核心在於堅強意志,這個屬於主觀能動性,數學裡沒有。”
“小京愈發能說會道了,好……”
喻素綃慢慢道,“有件事兒,爸爸一直不准我提,我覺得也到說的時候了。小京,過了年你三十歲了,三十而立,一立事業,二立家庭。事業方面年紀輕輕做到區長助理,我和爸爸覺得很滿足也很驕傲;家庭呢我知道你原先有個喜歡的女孩子,後來好像沒聯絡了吧?”
關於莫小米真是說來話長,藍京搖搖頭道:“現在工作忙真的沒時間,媽媽,等在區裡站穩腳跟我會留意的。”
“工作忙還不吃飯睡覺?少糊弄媽媽,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喻素綃嗔怪道,“小京,按我們家條件還有你的收入,三五年裡是買不起房了,但婚房屬於談戀愛的充分但不必要條件,總有女孩子不在乎物質追求,你千萬別自己把門檻設得高高的,阻礙人生幸福生活。”
“唉,也不單單房子的問題……”
藍京騷騷後腦勺一臉為難。
喻素綃正色道:“小京,媽媽想說句心裡話,我是盼著有生之年看到兒媳婦進門,最好再有下一代,那樣即便有朝一日死在血透室亦可瞑目。”
“媽媽!”
藍京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失聲叫道,這時藍維樸在外屋叫道:
“小京,過來幫我搬煤球……”